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 刘世锦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16年第34期）

东北现在改革到底怎么改？体制问题到底怎么解决？东北体制问题到底是什么？国企体制，政府行为，政企关系以及市场观念，这些都是问题，但东北体制问题是一个系统性问题。

这个体制分两种，一种是显性体制，一种是隐性体制。隐性体制就是人的思维方式、做事方式等等，或者说是与明规则相对应的潜规则。我曾听一个企业家反映情况，他说刚来招商引资的时候，文件上写得很好，很受鼓舞就来了，来了以后真正要办事的时候，文件写那些东西都不管用，管用的是靠关系，关系不硬还不行，这就是潜规则。

体制问题到底怎么来解决？东北改革面临的是显性体制加隐性体制的整体体制环境，应对整体环境进行调整。

从这个角度来讲，我的建议是尝试“体制复制”，以换环境为突破口带动东北振兴。东北振兴需要新的思想解放，在制度创新上做大量文章，而不能仅限于以前的老办法。一种可以探讨的思路是在一定范围内换环境，尝试体制复制。

什么意思呢？举个例子，前一段时间，我到广州做一个调研，广东、深圳不错，但是距离深圳100多公里，往东北方向走一点，汕尾这个地方发展水平非常低，不仅低于广东，也低于全国的发展水平。问题很多，包括体制机制的问题。五年前，广东省委作出一个重要的决策，就是深圳市和汕尾市联合举办深汕特约合作区，先试了三年。这三年利益对等，互相掣肘，搞不动。两年前，合作区调整体制，确立了以深圳干部为主、深圳的政策规则为主，使其活力大增。很多投资，很多的人就来了，现在深汕合作有几百个项目，可以讲是形成了产业新城，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我们能不能适当地复制，东北能不能和外省的开发区搞一区多元，思路能不能放得更开一点？我提一个建议，东北三省可以考虑与经济发展和市场经济建设水平比较高的广东、浙江、江苏三省，分别对口合作，开放特殊合作区，面积可以相当于一个市的范围。合作区内，由东南三省干部，把控局面，运用东南三省现在行之有效的政策和规则，形成合理的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机制。以深汕为例，GDP大概深圳占70%，汕尾占30%，税收由这两个地区对半平分，形成了非常好的利益机制。东北能否借鉴这样的办法，形成好的利益机制。我特别强调，是要用他们的一些办法、机制，光有干部不换体制机制，没有好的环境，这个事很难有成效。

东南三省应选派德才兼备的优秀干部，派出时工作业绩突出的优先重用，待遇保持不变或有所提高。这实际上是一种地区之间的对口合作，但与过去的对口支援有很大不同。不是给资金、给项目，而是给体制机制、给得力的干部，先换小环境，然后逐步地影响。

我相信如果能这样实行，东南三省原来的一些项目，包括一些人才和机会都会来的，从而改善环境，打造优势，形成竞争力。东北振兴现在很需要新的热点，能否形成这么一个区域，形成新的体制机制、新的环境、新的热点，吸引大家的关注，让大家感觉到东北这个地方正在发生一些重要的变化。此类合作，只有在我们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下才能搞起来，这是我们的体制优势，也是新常态下我们推进改革的一个新的尝试。

东北现在面临一些困难，但是全国的经济形势也正在发生变化。我认为，中国经济触底时间不远了，东北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太好，这种局面应当在今后一两年得到一定的改善。

东北资源丰富，有很好的工业基础，东北人很有创新精神、冒险精神和对外开放的精神。这种基因现在东北还有，只要把体制机制理顺了，先搞一个小的环境，再逐步形成大的环境，东北的活力一定能焕发出来，东北振兴的目标一定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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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第34期《中国经济周刊》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