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近年来人民币国际化已经成为一个热门话题，2011 年3 月，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审议通过的“十二五”规划中又明确提出要“逐步实现资本项目可兑换”，从而使我产生了将多年来的研究与思考成果写成一本专著的想法。在我的门生和弟子们的支持下，以我的那篇文章《论人民币汇率制度改革的下一步——建立灵活的人民币汇率双层目标区》为基础框架加以扩充，历时一年多才完成了这部呈献给读者们的著作——《人民币国际化之路》。

成思危

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和国际地位的不断提高，人民币汇率问题受到国内外的高度关注。

第一，由于改革开放以来，外向型经济在中国迅速发展，对外贸易的依存度（进出口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不断提高，从1978年的9.7 %增至2012年的47%（2006年曾高达67%），汇率的变化会显著影响中国进出口商品的价格，从而影响对外贸易的业绩和结构，甚至会影响中国经济增长。

第二，由于中国具有人力资源丰富、物价较低等方面的比较优势，贸易顺差不断增加，从1978年的-11.4 亿美元增至2012年的2311亿美元。这种进出口长期失衡的状况导致贸易摩擦增加，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增大。

第三，由于中国具有经济快速增长、市场潜力巨大、人力资源质优价廉、基础设施良好、投资环境不断改善等优势，对外资的吸引力日益增强。非金融类引进外资的数额从1985年的19.56亿美元增至2012年的1117 亿美元，世界著名跨国公司纷纷进入中国，人民币汇率显然会影响它们的投资决策。

第四， 贸易顺差加上外资的净流入造成中国资本项目与经常项目的持续顺差，外汇储备迅速增加，从1987年年底的1.67亿美元增至2012年年底的33116亿美元。巨额的外汇储备虽然能够增强中国的经济实力，但也会使其承担因汇率变化造成的风险。

第五， 近年来中国企业对外投资迅速增长，2012 年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额高达772亿美元，比2011 年增长28.6%，因此对人民币汇率及外汇管理制度都形成了新的挑战。

第六，随着中国城乡居民收入的不断增加，购买进口商品的数量和出国旅游的人数日渐增多，汇率的变化会影响人民币的国际购买力，进而影响中国居民的消费行为和消费结构。

此外，还应注意到人民币汇率对中国虚拟经济的影响，包括跨境短期资本流动、金融资产价格变动、通货膨胀或紧缩等影响中国经济稳定及安全的因素。由此可见，人民币汇率是一个牵涉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需要认真研究、慎重处理。

2003 年以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开放的扩大以及国力的增强，美日等国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与日俱增。日本政府早在2003 年春的七国峰会上就指责人民币币值严重低估，中国向国际市场倾销廉价产品，导致国际社会出现通货紧缩；美国国会议员同样指责中国向美国出口了大量廉价商品，不仅抢走了美国的就业机会，还致使美国出现巨额贸易逆差，经济萧条。有些美国国会议员甚至威胁人民币若不升值30%~40%，美国将通过立法征收中国进口商品27.5 %的关税。再加上海外媒体的推波助澜，不仅影响了人民币汇率预期，对中国人民币汇率以及国际收支也产生了一定的压力。

2005年7月21 日，中国实施了汇率制度改革，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其目的是增强人民币汇率弹性，充分发挥市场机制调节外汇供求的作用。此后人民币兑美元不断升值，到2012年年末，人民币汇率为6.2855元兑1美元，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累计升值已经达到32%。尽管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有时会小幅贬值，但对人民币升值的预期仍然强烈，欧元和日元对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也在加大。由于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国际收支持续双顺差等因素会长期存在，高依存度的对外贸易发展以及大规模的外商直接投资所形成的外向型经济结构在短期内难以改变，人民币汇率也将长期承受来自外部的压力。虽然汇率问题属于国家的货币主权，国际社会无权要求中国改变汇率水平、汇率制度及汇率政策，但是汇率的外部性将成为西方国家施压的借口。从发展趋势看，人民币汇率将长期承受沉重的压力，需要认真研究和应对。

我们还应看到，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演进和地区一体化的扩展，各种生产要素在全球范围内的流通日渐便捷，全球实体经济的资源配置不断优化。这也就要求与实体经济相对应的虚拟经济进一步全球化，首先就要求实现金融市场的国际化。近年来随着国际资本流动规模的增大和速度的加快，各国金融市场之间的联系日益紧密，已经达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程度。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依靠完全封闭的金融市场实现经济发展，为此必须逐步推进其金融市场的国际化。而在一个国家爆发的金融危机会由该国扩散至全世界，从虚拟经济领域向实体经济领域蔓延，最终酿成全球性的经济危机。2007年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表明，必须对现存的国际金融秩序进行改革，使其更加符合国际经济的现实。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的大国，经济总量和外贸总量都居世界第二位，已占到全球GDP（国内生产总值）总量的10%、全球贸易总额的 9%，贡献了全球约1/ 4的经济增长，它理应在国际金融市场占有相应的地位，在国际金融秩序改革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为此必须进一步深化人民币汇率制度的改革，实现人民币的自由兑换，积极稳妥地开放资本项目，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

（摘选自本书部分章节）

《人民币国际化之路》

作者：成思危

出版：中信出版社

成思危

中国科学院虚拟经济与数据科学研究中心主任，中科院大学管理学院院长。第九届、第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华东理工大学名誉校长，中国软科学研究会理事长，致力于将复杂科学、虚拟经济、风险投资与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实践相结合，著有《中国经济改革与发展研究》（三卷）、《美国金融危机的分析与启示》等多部学术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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