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教融合”能否成为职业教育高质发展的创新点

《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石青川

一季度经济数据显示,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平均值为5.5%,相较去年四季度有所下降,我国就业形势总体稳定,就业市场活跃度逐步提升。

但既要看规模,也要看质量。随着中国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就业也经历从量向质的换挡。

就业承接教育,教育匹配就业,职业教育具备的技术性学习成为就业质量的一块重要拼图,其中“产教融合”更成为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基础。

随着“产教融合”的多年沉淀,职业教育学校是否已经摆脱校企合作“两张皮”的误区?日趋成熟的“订单班”等模式能否让“职业教育”走到新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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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与企业的“双向奔赴”

根据此前人社部发布的2022年第四季度全国招聘大于求职“最缺工”的100个职业排行显示,汽车生产线操作工从上一期的第19名,升至第2名,其供需差距明显上升。而在技术型工种中,车工、焊工、机械制造工程技术人员、钳工、电工等均有较大缺口。

在四川科技职业学院校长陈宇看来,要填补这些人才缺口,高等职业教育将是主力军,而最快的方式便是产教融合。

陈宇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解释道,首先,职业教育在校企合作中办学主体结构有二元性,高校与企业可以双向嵌入校企合作、产教融合;其次,职业教育院校的产教融合有地方性,学校驻地往往都贴近生产,同时生源也主要来自学校所在的地方区域,校企合作的主体更是地方政府辖区的企业和社会力量。

企业对人才的需求,除了技能实践型人才的缺乏外,现如今还包括技术迭代。

中兴通讯部件生产部部长刘述旺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制造业在经历转型,从传统制造到智能制造,很多生产技能在发生变化。而传统职业院校的课程设置存在滞后,加之企业为了保持市场竞争力会建起自己的技术壁垒,这部分技能是企业外部没办法学到的。这些客观因素都使学生学习的技能与工作实际运用之间有可能脱节。

实际技能运用,是刘述旺觉得学校与企业之间契合度最高的需求,“学生都知道电子电容在电路板上怎么用,但实践中让学生真正手持电子电容做电路板时,他们往往是蒙的。这就是发展产教融合的动力了。”

刘述旺说:“我们在南京的生产基地基本上是国内比较高的水平,我们开放给学生学习,他们可以学到最先进的技术技能,毕业后才能更快适应工作。”

完美世界重庆游戏事业部负责人表示,完美世界与职业教育院校也开设有校企合作的二级院校。游戏动画与影视设计是他们主要接收职业教育学生的岗位。

但去年开始AI绘画对这一类岗位造成冲击,今年年初行业内不少企业都对原画师岗位进行了一定比例的裁员。“AI能处理的工作是通过草图生成原画,对我们来说AI能替代立绘这类初级岗位,所以会对职业教育的学生有一定冲击。但AI无法实现较高艺术水准的创作,在艺术设计人才手里AI更多是给工作赋能的工具。这也对学生提出更强的原创能力与能使用AI辅助两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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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期利益与长期培养

即使双方都有需求,但愿意投入尝试的企业其实并不多。

陈宇发现,产教融合发展的瓶颈在于尚未建立起适应性强的办学体系,缺乏充分有效的政策激励。他说,产生校企合作效益的周期特别长,企业方短期内看不到直接效益,以至于出现企业对校企合作内驱力不足的现象。

短期利益问题最容易导致合作流于形式,对外经贸大学国家对外开放研究院研究员李长安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对于职业院校而言,要让企业看到方向,首先办校思路要区别于普通高校,不能盲目踏入模仿普通高校办学理念的误区,把人才培养目标放在“一技之长”上,而企业等用人单位则应破除“唯学历论”,双方协力才能有机会破除“差生教育”的刻板印象。

李长安还提醒,目前产教融合激励鼓励措施还没有形成,企业耗费成本进行人才培养是需要回报的,能让企业获得优质人才输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直接给学生授课的工匠也应有相应的激励措施。而短板在于“双师”资源不足,他透露,很多工匠技术是强项,但是教授知识方面技能不足,企业与学校对于“双师”资源的培养也任重道远。

吉利集团西南区域校企合作一位崔姓负责人也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尽管吉利集团对于产教融合十分重视,但是人力物力确实有限,一个区域内只能做一到两家的产业学院。这些还都是多年合作产生良好的基础后才进行的。

对于这些短板,陈宇认为,首先学校应围绕区域产业经济进行人才培养,学校与地区建立人才保障机制,政府、企业、学校三方都应参与其中,明确各方权责,让投入与产出风险都可控。比如在他看来,四川科技职业学院的重点就应该放在新能源汽车产业方面。

陈宇表示,四川科技职业学院的新能源汽车学员是针对四川省“5+1”产业布局与“成渝双城经济圈”区域经济发展要求建立的。这样可以背靠区域内的产业优势,然后与新能源汽车、传统企业制造、智能制造、轨道交通等典型企业成立校企共建共管的二级学院。

用股份制激励的定制培养

在二级学院的创建方面,陈宇颇有心得,他通过主动与企业提出合作的方式,创建了包括完美世界艺术学院、谷雨智慧建造学院等在内的16个二级产业学院。

在他看来这是目前效果最佳的方式,通过股份制方式与企业绑定实施共建能达到应用型人才培养效果的最大化。

吉利集团是四川科技职业学院合作的企业之一。吉利集团西南区域校企合作负责人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吉利集团有自己的人才培养体系,通过产教融合来保持工匠团队的稳定。其介绍,吉利的校企合作模式是循序渐进的,例如吉利集团常见的方式为三种,最初级的是常规招聘,有了一定的合作基础后会开设订单班,最终会形成共建的产业学院。

该负责人介绍,目前订单班模式应用最多,企业会设置有针对性的课程,在统一发放班服后组织企业中的工匠进行讲座,并逐渐添加实操技术课程,根据课程进度再将学生带入工厂进行实践;产业学院模式是在形成产教联盟后,根据招生规模,共同成立学院,并在教师培养、实训建设、项目申报等一系列方面进行结合,这种方式效果更好但投入较大,所以数量较少。

为了更好接收人才,上述负责人表示,吉利还在培养中增加企业文化课程,增强企业认同感。

刘述旺介绍,中兴的人才培养与此类似。之后的实习,会让学生先上产线进行实际操作,以熟悉整个生产流程。在就业时,中兴会开放所有生产岗位,根据学生的兴趣与特长进行就业。他认为通过这种方式培养的学生更有针对性,掌握的技能更容易在中兴就业。

“产教融合”向中小企业扩散

大型企业通过这几年的尝试,基本形成了完整的合作模式,但对职业教育人才需求更强烈的中小企业,在“产教融合”的尝试中还处于“干着急”的窘境。

重庆巴南区多茂机械总经理吴强就曾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透露,他们对于年轻人的需求很大,但是中小制造业企业很难吸引应届毕业生,并且年轻工人待不久,这几年他们最年轻的工人也是80后了,有些工匠技能的传承很容易断代。

中小企业大多处于行业的细分领域中,人才需求更加专精,但体量有限的他们难以采取与学校共建产业学院的人才培养方式,加之新员工工作待遇方面与大型企业间存在差距,中小企业更难以承担完整的人才培养体系的打造成本。所以尽管中小企业对于技能型人才的需求更强烈,但与学校的产教融合难以形成。

部分中小企业曾尝试通过行业协会建立合作机制,然而不少中小企业负责人向记者表达了希望职业院校能给一些行业性校企合作接口的诉求。

尽管没有特别成熟的模式,但陈宇近几年也在思考如何尝试,他的出发点是跟着因地制宜的产业优势走。“我们主要是抢抓成渝经济圈、成都经济圈‘双圈建设’的契机。”

中小企业没有能力共建学院,合作可供探索的空间还比较窄。陈宇介绍,四川科技职业学院对于中小企业加入产教融合,更多是以分层次的科研合作为主。“例如在与眉山天府新区的中小企业合作中,就可以在产业、教学、科研、人才等方面进行全面合作。在眉山境内的另外十几家中小企业,我们则分别以产业与科研或科研项目的合作形式进行。”

随着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发展,眉山市与成都市同城发展具备区位优势,陈宇发现,他们可以紧紧抓住职业院校服务地方经济产业这个牛鼻子,未来或可围绕学校所在地的眉山市的“1+3”主导产业与当地中小企业建立起更多合作。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23年第10期)


2023年第10期《中国经济周刊》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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