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第6期《中国经济周刊》封面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钮文新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20年第6期）

面对疫情的急速扩展和经济的骤然停滞，美国的经济政策按下“疯狂键”。货币政策进入“无限宽松”状态，而财政政策开始实施2万亿美元的经济救援计划。总体力度远远超越应对2008年金融危机。仅以量化宽松为例，金融危机期间被美联储实施三轮，第一轮每月超过1000亿美元，第二轮每月750亿美元，第三轮每月400亿美元，而这次1天1250亿先持续一周，日后再看情况；财政政策也是，金融危机期间奥巴马破天荒地给出了7000亿美元的救援计划，而这一轮是2万亿美元。

按照白宫经济顾问库德洛的计算，针对“疫情危机”，美国“财政政策+货币政策”的全部投入大致为6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2019年年度GDP的30%左右，规模超过美国政府2020年“国防预算+科学研究预算+高速公路建设预算+其他自由裁量项目预算”的总和。

真需要如此剧烈的政策干预吗？一个典型案例可以窥见一斑：连续11年繁荣的全球航空业突然“休克”。国际航空运输协会发布报告称，如果疫情大范围传播，今年全球航空客运收入最高可能会减少1130亿美元。何止于此，航空咨询机构亚太航空中心（CAPA）警告称：疫情冲击下，如果没有政府帮助，全球绝大多数的航空公司或许只能坚持到5月底，之后破产成潮。

困境中的波音公司呼吁美国政府向美国航空航天制造业提供至少600亿美元的援助。它代表1.7万个供应商、250万个就业岗位，如果无援，整个美国航空制造业可能会面临崩溃。

航空业仅仅是个缩影。

按现在的情况估计，疫情蔓延已经导致以美、欧、日为代表的发达国家一半以上的经济活动停摆。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这些国家服务业在GDP中的占比均超过70%，而服务业就业人口更超过80%。服务业停摆对这些国家经济的影响显然是致命的，如果再加上疫情对全球制造业供应链的打击，那情况会更加严重。

美国财长姆努钦黯然地表示，如果疫情得不到有效控制，美国失业率将达20%。

20%的失业率？那是大萧条的节奏？1929年美国经济进入大萧条时期，当年年底，美国的失业率为24.9%，1934年升至26.7%。3月21日，高盛预测，3月27日公布的美国初请失业金的人数，可能会从前周的28.1万人，上升到225万人；而美国银行此前预测，这个数据将达300万人。圣路易斯联储主席詹姆斯·布拉德的预估更加惨烈，他判断，今年第二季度美国的失业率可能达到30%，而GDP会衰退50%。此前，高盛的预估是，GDP衰退24%；美国银行的估计是GDP衰退12%。

惨烈！用“大萧条”定义是否过分？疫情究竟会带给这个世界怎样的经济后果？鉴于全球疫情发酵还在进行时，尚无法做出论断。但无论如何，全世界必须团结一致，共同努力。

3月26日，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应对新冠肺炎特别峰会以视频方式举行，这是G20历史上首次举行领导人视频峰会，以共同应对人类之敌——新冠病毒。

国家主席习近平出席会议并发表题为《携手抗疫　共克时艰》的重要讲话指出，疫情对全球生产和需求造成全面冲击，各国应该联手加大宏观政策对冲力度，防止世界经济陷入衰退。他呼吁二十国集团成员采取共同举措，减免关税、取消壁垒、畅通贸易，发出有力信号，提振世界经济复苏士气。

这次峰会达成了积极成果，发表了《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应对新冠肺炎特别峰会声明》，各方承诺采取一切措施抗击疫情、保护生命、重振经济，向国际社会传递了积极信号。声明称：正在向全球经济注入超过5万亿美元，以作为有针对性的财政政策、经济措施和担保计划的一部分，抵消大流行病对社会、经济和金融的影响。

随后，全球资本市场应声大涨。

但这只是一个开端，好的开端。

全球金融市场陷入恐慌式下跌

时间进入2020年3月之后，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急速扩散，美国和整个欧洲陷入全方位恐慌，而最为明显的是以股市瀑布式暴跌为特征的金融恐慌。

2月12日，美股见顶，而后开启调整模式。尽管也会间歇出现3%、4%的跳空下跌，整体跌幅也不算小，但总还没有让人瞠目结舌。爆发点出现在3月9日，纽约股市早上9:30开盘后5分钟，美国三大股指——道琼斯30种工业股指数（以下简称“道指”）、标普500、纳斯达克全部重挫7%，并触发一级熔断，整个市场停摆15分钟，打开熔断继续向下。午后，美股跌幅扩大，最深时跌幅超过8%。而且以道指最高29568.76点和3月9日最低23706.36点计算，美股跌幅已达19.8%，距离下跌20%以上——技术性熊市边界已近在咫尺。

熔断是1987年10月19日美股“黑色星期一”发生后3个月，为防止市场非理性失控而订立的一种交易规则。按纽约证券交易所规定，在当日交易过程中，如果指数涨跌幅度达到7%，交易所将自动暂停交易15分钟，即所谓熔断。熔断共分三级，第一级为7%，第二级为13%，第三级为20%。其中第一级和第二级熔断时长均为15分钟，如果触发20%第三级熔断，那将结束全天交易。该项制度设置30多年来，只在1997年10月27日被触发一次。那天，受亚洲金融危机影响，道指最大跌幅达到7.18%。2020年3月9日则是第二次，也是本轮股市暴跌过程中第一次触及熔断。

一而再，再而三。从3月9日到3月19日，其间一共8个交易日，4个交易日触及熔断，而道指最大单日跌幅超过12%；如果从2月12日收盘算起，到3月19日收盘总共24个交易日计算，道指跌去9653点，跌幅32%。

欧洲一样，同期，英国富时100指数下跌31%，欧洲托斯克50指数下跌36%，德国DAX30指数下跌37%，法国CAC40指数下跌36%……

这是24个交易日，欧美股市进入熊市的过程。

不只是股市，国际原油市场也出现令人难以置信的价格暴跌。1月8日，美国NYMEX最活跃WTI原油价格在最高每桶65美元附近开始下跌，它反映的是疫情中原油需求的大幅减少，3月9日，最令人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布伦特原油期货居然跳空低开25%，最低跌超31%，报出每桶32.14美元的价格；WTI原油期货暴跌27%，至每桶30.07美元，并在3月18日创下本轮下跌的最低价20.06美元/桶。这就是说，年初以来，WTI原油价格总跌幅达70%。尽管此后有所回弹，但截止3月26日，这个价格也一直徘徊于每桶24美元附近。

为维系原油价格，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曾希望和俄罗斯达成进一步减产协议，但3月6日在维也纳举行的会谈中，沙特和俄罗斯谈崩了。当日国际油价即暴跌6%以上，而时隔一个周末，3月9日开盘便发生了上述暴跌，其间有沙特阿美石油公司宣布，增产石油，并以6至8美元的折价向欧洲供给石油，从而形成实际上的“沙俄石油价格大战”。

“疫情+油情”会否导致债务危机？现在看，油价暴跌使得美国页岩油企业9300亿美元债券风险高悬。3月20日的消息称，美国油气行业不良债务已超1280亿美元，2024年到期、票面价值1美元的西方石油公司债券，现价只有54美分，而3月初它还在1美元以上；据彭博统计，收益率比美国国债高出至少10个百分点的公司债，以及票面1美元但市场交易价却在80美分以下的债务，3月20日总额为5330亿美元，较3月6日的2140亿美元膨胀了100%以上；瑞银估计，如果将全球所有不良公司债加总，总额或已突破1万亿美元。

疫情不确定+油价不确定+坏账不确定，三层重压均作用于美、欧乃至全球股市，从而形成熔断潮，也不足为奇。当然，与股价、油价一同暴跌的还有号称传统避险工具的黄金、白银、钯金、铂金等一系列商品，黄金价格从每盎司1702美元跌至1451美元，跌幅14%以上；而另一种传统避险工具——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跌至0.32%，3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降至0.76%。

如此市况历史罕见，而更奇葩的是美元指数。2月20日，疫情在美暴发之后，美元指数从最高99.91开始下跌，3月9日，一路暴跌至最低94.65，然后居然起死回“升”，在股价、油价、美国国债收益率超级暴跌的同时，美元指数一路高歌升破100，并创出2017年1月以来的高点102.99。为什么会这样？美元信用全球性大收缩，现金为王的市场诉求导致美元流动性突然消失。一个典型的现象是，股市暴跌引发美国公众对金融机构健康的疑虑，于是纷纷去银行排队提取现金，提现规模堪比2008年金融危机。

危险还隐藏在一些金融衍生品市场。比如，美国金融机构基于国债现货和期货之间的利差构建了所谓“基差市场”，这个市场的规模大约6500亿美元，而投资者大都以50倍杠杆进行交易。鉴于美联储突然降息、大幅降息，以致国债市场收益率发生剧烈变动，国债现货和期货之间的“基差”也随之大起大落，以致众多大型对冲基金深陷困境，要么认输出局，甚至破产倒闭，要么立即补充大量保证金。正是这样的风险，导致著名对冲基金“桥水”旗下一只基金出现严重亏损，在中国股市上甚至传闻其已经破产，逼得桥水基金创始人达里欧出面澄清。

 2020年3月19日，美国纽约中央车站。

2020年3月23日，美国俄克拉荷马州塔尔萨，美国航空公司的飞机停在跑道上。

美国的超级政策能拯救市场吗？

“疫情危机”对经济的破坏力会不会超越2008年金融危机？

提出这样的疑问至少并不过分，因为“疫情危机”意味着远比2008年更严重的市场失灵。2008年金融危机，个别金融机构破产导致社会信任崩溃，并威胁所有金融机构的信用链；钱被大量挤提，金融机构流动性枯竭，甚至面临破产；整个社会信用骤然萎缩，经济主体无法获得金融支持而面临停滞，并导致整体经济停滞；为了确保足够的现金流动性安全，所有金融资产被大肆抛售，股市、债市、期市无一逃开暴跌模式。这就是所谓市场失灵。

但“疫情危机”的逻辑全然不同。这次不是金钱流动出了问题，而是人被疫情所困动弹不得，人流停滞以致经济停滞，这必然反映在股市、债市、期市等所有金融市场上，进而引发踩踏式抛售，并引发市场流动性“栓塞”；如果人们开始怀疑剧烈的市场抛售会导致金融机构亏损、流动性枯竭，甚至破产，那势必也会引爆金融危机。这同样是所谓市场失灵。

两种不同情况下的市场失灵谁更残酷？显然是后者。原因在于：对前者，只要以政府信用为金融信用保驾，只要央行收购一切金融资产（包括垃圾资产）并借此向金融市场释放足够的现金流动性，如此等等，总之，只要能让社会相信金融机构具有足够的偿付能力，停止挤兑，经济活动就会逐步恢复正常。但后者不然，对经济而言，政府必须扮演相反的角色，为控制疫情扩散必须抑制人员流动，不能工作、生产、消费，从某种意义上说，政府在扮演强制经济停摆的角色。这个时期一切经济救援政策都像是“激素”，其作用无非是防止经济病情从重症发展到濒危或危重，是“救命”而绝非“医治”。这当然必要，但无法指望这样的政策可以让经济恢复正常。

站在这样的角度再看美国股市的下跌情况：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美国股市从14000点跌至6000点，其间没有出现任何一次熔断市况，但这次“疫情危机”过程中居然8个交易日出现4次熔断；2008年美联储同样将联邦基准利率降至“零”以后，美国10年期和30年期国债收益率从未跌到过1%，但这次跌破1%，似乎证明市场恐慌情绪远超2008年金融危机；2008年10月，在金融危机的作用下，芝加哥期权交易所(CBOE)恐慌指数VIX曾经蹿升至60点附近，而这次“疫情危机”，该指数居然在3月17日跳升42.99点，收报82.69点，创下历史最高收盘纪录。

或许正因“不妙”的判断，全球经济政策按下“救火键”。北京时间3月3日，美联储一反常态，在股市上午盘还在交易的10:27突然宣布降息50个基点，同时下调超额存款准备金利率(IOER)50个基点至1.1%；随后英国跟进，3月11日，英央行宣布“非常规”降息，将基准利率下调50个基点；同时，冰岛央行也召开紧急会议将基准利率调降了50个基点。相对迟缓的欧洲央行，在欧元区持续负利率的背景下，承诺加大资产购买额度，将原计划年度3600亿欧元的资产购买计划提高到4800亿欧元。

毫无疑问，上述政策并未阻止欧美股市的暴跌。美国东部时间3月15日（周日）下午6点，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通过电话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美联储将联邦基准利率从1%～1.25%下调至0%～0.25%，即降息100个基点，并重启“零”利率政策；与此同时，美联储开启7000亿美元（5000亿美元国债和2000亿美元机构支持抵押贷款证券）的量化宽松政策；另外，为鼓励银行放贷，美联储还将数千家银行的存款准备金率降至零，并将银行向美联储申请紧急贷款贴现率下调125个基点，至0.25%，而且贷款期限延长至90天。美联储承诺，一系列政策将从周一（3月16日）零时起立即实施，并率先分期购买400亿美元各类证券；同时承诺，一系列政策将一直维系，直至确信美国经济顶住近期事件考验，并呈现出最大就业和物价稳定的预期。

此外，美联储还将协调9个经济体的中央银行（比如加拿大、英国、日本、欧洲、瑞士等）采取行动，通过现有的美元互换安排向全球提供美元流动性，并大幅降低互换贷款利率，延长互换贷款期限。其实，这也是救火。试想，如果全球美元流动性吃紧，各国央行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势必抛售包括美国国债在内的美元资产换取美元现金，以应付市场挤兑。但这时候美国国债遭到全球抛售，结果会是什么？美国国债收益率大幅上涨，对冲美联储极度宽松政策。更严重的是：如果抛售引发“越抛越跌、越跌越抛”的恶性循环，那势必导致美国资产价格的崩溃，甚至美元信用的崩溃。美联储愿意低价、长期向各国央行提供美元现金，也可使美国金融市场免遭崩溃之苦。

就在同一时间——3月15日（周日）下午，美国八大银行共同做出一项承诺，停止所有现金回购股票的行动，挪出现金用于企业贷款。这8家大型银行通过金融服务论坛宣布，停止回购的决定符合我们集体目标，即利用银行的大量资金和流动性，通过贷款和其他服务，为个人、小企业和其他经济体提供最大程度的支持。这份承诺有效期到6月底，而他们同时“保留视情况恢复回购计划的权利”。此举获得美国国内的广泛赞誉，认为这是华尔街放弃自私而采取的一项“爱国行动”。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美联储一系列政策不仅没能阻止股市下跌，反而在3月16日（周一）开盘当日，道指经历本轮暴跌以来的第三次一级熔断，甚至在尾盘还险触13%的二级熔断，最终创下本轮暴跌过程中的最大单日跌幅12.93%。

怎么办？

2020年3月23日20:00，一则举世震惊的消息一分钟传遍全球。情急之下，美联储按下“疯狂键”，宣布实施“无限宽松的货币政策”，从国债到住房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从小企业贷款到个人家庭债务，全部被列入美联储资产收购清单。而每天购买资产总额高达1250亿美元，不仅额度远超金融危机救援期间水平，而且将所有回购利率报价利率设置为0%。几乎是同时，特朗普通过电话把华尔街大佬全部连进了白宫，责令他们共同制止股市暴跌、维系金融系统稳定，并承诺全力促请总额2万亿美元政府救援计划获得国会批准。

2万亿美元？奥巴马政府为美国摆脱金融危机之困不过给了7000亿美元的财政支持计划。那2万亿美元的救援计划国会能批准吗？实际上，3月23日美国参议院第一次投票以49:46否决这一计划，按规定，通过法案需要60票赞成。民主党参议员认为，共和党人提出的这个法案对美国工人保护不够。当日，虽有“爆炸式”的货币政策，但因2万亿美元政府经济救助法案未获通过，道琼斯指数下跌3.04%。

3月25日，超级财政政策终于来了。美国参议院第二次投票通过了2万亿美元的政府救助计划，具体细节包括：1）向大多数美国成年人每人发放1200美元现金，向大多数儿童每人发放500美元。2）增加失业保险，在受益人通常从各州获得的基础上，每周增加600美元，最多四个月。3）创建一个5000亿美元的纳税人资金池，用于向受危机破坏的企业、州和市政机构提供贷款、贷款担保或投资。4）向航空公司提供250亿美元拨款，向货运公司提供40亿美元拨款，专门用于支付雇员工资、薪金和福利，并分别拨出250亿美元和40亿美元用于贷款和贷款担保。5）为未指明的“对维护国家安全至关重要的企业”提供170亿美元贷款和贷款担保。6）向医院和退伍军人医疗保健投入1，170亿美元。7）为国家战略药品和医疗用品库存提供160亿美元。8）为小企业提供3500亿美元贷款……

这项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财政刺激计划已提交至众议院，在参众两院均获通过后，将交由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成为法律。

截止北京时间3月25日24时，美国每日确诊病例已连续三日过万，累计确诊人数接近7万，死亡616人；包括全部经济最发达区域的16个州发布“居家隔离令”，占美国1/3的1亿人口被要求足不出户；16个州中几乎所有城市的所有公共场所、娱乐场所、商户门店关门，数百万人失去收入，嗷嗷待哺。

当日，民主党在刺激计划中加入了许多约束条件，比如，与总统特朗普、副总统彭斯以及所有参议员相关的企业不得获得政府资助；等等。无论如何，一番大动作过后，美国金融市场的确稳住了，股市也开始出现反弹了。但世界其他国家吃得消、跟得起吗？

此前的3月17日，七国集团（G7）领导人跨越大西洋和太平洋紧急连线，他们承认疫情已经给世界经济带来重大风险，并表示将采取一切必要的经济政策予以应对。他们希望，中央银行在疫情之下保持协调，并需要采取“不惜代价”的经济政策；他们确认，正在动用货币和财政手段抗击冠状病毒，将协调抗病毒的医学研究；他们要求，财长们将每周都在实施刺激措施以及其他可能需要采取的措施上进行协调，并将解决国际供应链上的中断问题并促进国际贸易；他们承诺，将努力延缓新冠病毒的传播速度，包括采取合适的边境管控措施。

但问题是：面对疫情的全球暴发，仅仅G7机制是否够用？

在油价方面，特朗普迫于国内石油资本压力，明确表示将出面斡旋，以致油价回弹。但俄罗斯石油天然气公司总裁伊格里·谢钦在回应油价何时才能回到60美元时表示，俄罗斯石油开采成本只有3.1美元一桶，即便没有新产能也可维系22年产量。他确信，美国页岩油企业正在亏损，并表示，油价在年底之前回到60美元的前提是页岩油离开市场。谢钦透露，莫斯科认为“沙特减产诉求是在要挟俄罗斯”，他们应当知道普京的强硬性格，而当前的油价下跌，对俄罗斯也不会构成灾难性的后果。

3月24日，在比利时布鲁塞尔欧盟总部大厦外，街道空空荡荡不见行人。

欧元告急？

意大利进入紧急状态、德国进入紧急状态、西班牙进入紧急状态……欧洲几乎所有国家都因为新冠肺炎疫情进入了紧急状态。截至北京时间3月24日10时，中国以外新冠肺炎累计确诊病例已超过29万例。其中，意大利累计确诊病例达63927例，西班牙累计确诊35136例，德国累计确诊29056例，法国累计确诊20123例。

据不完全统计，全世界已有40多个国家宣布进入紧急状态。法国、韩国甚至宣布国家进入“战时或战争状态”，而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达国家，也在3月13日宣布进入紧急状态，联邦政府启动500亿美元的紧急资金储备，用于各州医疗机构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同时要求各州尽快建立应对新冠肺炎的应急指挥中心。这还不够，3月18日，美国进一步启动《国防生产法案》，这是一项“战时法案”，它将以强制手段要求企业生产国家战时所需产品，以确保国家战时需求。而这次，美国将以此扩大口罩、呼吸机和其他抗击疫情的必要防护设备的生产。

不容乐观的是美国底层公众境况，他们的饭碗80%源自美国的服务业，而现在除了医院和超市，其他基本静止。那疫情期间他们的收入从何而来？吃饭问题如何解决？尤其对那些习惯透支消费的“月光族”，是否雪上加霜？

3月18日消息，美国总统特朗普和财长姆努钦已经向国会提出建议：在1万亿美元的经济刺激方案中拿出5000亿美元，分两次向公众派发支票，以此支撑民众日常消费。但疫情发展实在太快了，3月23日美国一天新增确诊病例过万人，原本1万亿美元的财政安排够吗？当然不够，而它已经变成了2万亿美元。

在发放“救济粮”的问题上，英国显得更为干脆，首相约翰逊3月20日宣布，为应对疫情关闭全国所有酒吧、餐馆、剧场、戏院及健身室；为弥补员工生计，政府将负担受影响员工最多80%的薪资，上限每月2500英镑。而可以肯定的是：疫情之下，欧元区更难。这或许是美国股市暴跌，而美元却暴涨的重要原因。最根本的问题是：疫情会进一步放大欧元区“没有统一财政政策”的缺陷。眼看着美国财政政策给出2万亿美元经济救援计划，而欧元区各国显然有心无力。

依据现代货币理论，货币的信用基础是国家政府财力。但欧元区不是统一的国家，而且区内12国的财力参差不齐。各国通过协议约定：成员国公共债务余额不得超过本国GDP的60%，而当年财政预算赤字不能超过GDP的3%。但问题是：各国真能遵守纪律？2008年金融危机，希腊、西班牙等五国暴露财政问题，政府财政赤字严重超标。为求得欧洲央行的救助，五国承诺削减公共支出，随之公共医疗机构被大量裁撤。

现在，疫情危机来了。“公共卫生能力不足+财政能力不足=疫情急速扩散”，而疫情急速扩散又需要政府投入更大财力防控、救治和保护经济，这几乎成了欧洲一些国家恶性循环的梦魇。这样的梦魇是否会导致欧元区财力坍塌？是否足以应对疫情？重债国债务是否会更重？急速拉大的各国财力是否威胁欧元区的完整和欧元的存续？一连串的疑问都在逼迫着大量的欧元兑换美元，从而导致欧元急速贬值。从3月9日到20日，一共9个交易日，欧元兑美元汇率从1.14945跌至1.06360，跌幅7.47%。欧元在美元指数中占比57.6%，所以欧元兑美元贬值必然推高美元指数。换言之，美元指数大幅上升或许恰恰预示着“欧元危机”。

3月19日，在美元指数涨至102之时，欧洲央行突然宣布了“总计7500亿欧元的私人和公共领域资产临时购买计划”，并称，此举是为了“应对疫情日益升级对货币政策传导机制和欧元区前景构成的严重威胁”。这一计划将延续到2020年底，并承诺在一定条件下购买希腊债券。针对此举外界较为一致地认为，这是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在放言“捍卫欧元无极限”。

美元大幅升值还有其他原因。比如，股市暴跌、现金为王导致美元杠杆水平极度收缩；再比如，世界各国前往沙特大肆抢购低价石油必然需要大量美元；还有，美国公众担心银行破产而大量挤提现金；等等。这些都是导致美元供不应求的重要原因。当然，美元涨、黄金跌——这种负相关关系实际是历史常态，但过去数年间，这一常态被俄罗斯、土耳其、印度等国家央行抛售美元、增持黄金的行动打破了，中国原油交易甚至宣布可用黄金结算，这都使金价走势与美元之间的负相关关系受到挑战，至少弱化了。但这次，美国是否可以利用“沙俄油价之争”，以及欧元区“疫情危机”的超乎寻常，重新矫正美元地位？从黄金和美元重回传统负相关关系看，这个可能性很大。

实际上，2008年之后10年历程证明，美国是一个非常善于“化危为机”的国家，而这次是否会利用“疫情危机”进一步达成其战略意图？欧洲也好，中国也罢，恐怕不得不防。毕竟，黄金、欧元、人民币都是美元霸权的眼中钉、肉中刺。

美联储按下“疯狂键”和2万亿美元经济救援计划之后的最新消息是：德国也按下“疯狂键”，该国议会不仅批准了政府1.1万亿欧元的一揽子救助计划，而且授权政府“可以无限制发行国债”。这意味着，德国基本经济法规中的“新债不超GDP的0.35%”之红线已被疫情击破。更为刺激的是：德国财长肖尔茨表示，德国对疫情结束后的定向刺激措施持开放立场，并表示德国政府可能会“暂时买入企业股份”。

中国如何应对欧美市场停摆的冲击

疫情在中国已经大为好转，目前全国防疫重点已经转向严防死灰复燃和输入性感染。在此背景下，全面复工复产的政策已经全部到位，行动也已全面铺开。目前的最新消息是，全国复工率已经超过90%，但恢复产能所面临的问题依然突出，原因是，全球供应链受到境外疫情急速蔓延、社会和经济一起停摆的严重冲击。那么，中国制造业产能将在哪些方面、多大程度受到影响？这恐怕是目前亟须透彻掌握的情况，不然释放内需将无法把握适度。

据报道，为确保疫后复工复产的政策到位、行动到位，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向全国各省份派出调研组，了解具体情况，实事求是、有的放矢地研究具体问题，寻找有效对策。3月18日，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召开会议，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在充分肯定我国疫情防控工作成绩的同时，要清醒看到国内外疫情形势的复杂性和严峻性。

从会议公告看，中央最高决策者已经清晰地意识到，尽管全国疫情防控形势持续向好、生产生活秩序加快恢复的态势不断巩固和拓展、统筹推进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工作也取得积极成效，但我们也面临着不少新情况新问题。特别是，境外疫情蔓延及其对世界经济产生不利影响，也将给我国疫情防控和经济发展带来新的挑战。

当下，中央依据各地不同的风险等级，作出不同部署，以省域为单元推动经济社会秩序恢复。

为尽快恢复城市活力，中国各城市市长书记带头上街吃饭，而为拉动国内投资需求，各地已经做好近50万亿元的项目储备，其中2020年度计划投资总规模7.6万亿元。而截至3月3日，2286.05亿元基建项目获得国家发改委批复，这个数据比2019年同期多了930.29亿元。可以预期，未来，被国人热切期盼的“新基建”投资规模和审批速度还会不断加快。

3月25日零点起，湖北省除武汉市以外地区解除离鄂通道管制，即“解封”。在此之前，湖北省已经在积极有序地推进复工复产。武汉市尽管要等到4月8日零时起才解封，但其复工复产已提前开始。

3月25日，武汉市出台《支持企业复工复产促进稳定发展若干政策措施》，从加大资金支持力度、着力降低企业成本、强化金融支持力度等方面，提出了建立中小微企业纾困专项资金、给予企业贴息支持、给予企业员工返汉上岗补贴等举措。其中，首期200亿元的中小微企业纾困专项资金正在紧急筹措中。

3月17日，疫后国内第一份经济形势分析面世了。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的报告指出，中国经济已触底，开始出现反弹；1—2月份，疫情对中国消费造成的估计损失达1.38万亿人民币，占中国全年GDP的1.2%。

但这不是影响的全部，因为全球贸易正在走向“冰点”，它毫无疑问地会极大影响到中国经济增速，但具体影响多大？目前还无法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