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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济周刊》 实习生  刘坤︱北京报道

一边是因股东经济来源匮乏而急于出售股权的篮球俱乐部，一边是意欲收购此股权的北京国有企业北京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北控”）。看似一拍即合的市场交易，为何会经过旷日持久的争议仍无定论？

这场争议发生在山西中宇职业篮球俱乐部（下称“中宇俱乐部”）身上，2012年这家俱乐部的山西汾酒男篮取得了进入CBA季后赛半决赛的优秀成绩。如今随着中宇俱乐部老板王兴江实业衰退，其持股的俱乐部100%股权也不得不面临转让的命运。

而转让之所以悬而未定，是因为其涉及到球队在CBA参加比赛的参赛权转让这一核心问题。

北控在明知参赛权转让会遇到“羁绊”的时候，为何会义无反顾地签订合同并支付定金？它是低估了获得参赛权的难度还是过于相信自己能获得参赛权的“能量”？

中宇“参赛权”来之不易

王兴江对篮球的热爱一点都不令人怀疑，他被称为“篮球狂人”。

出生于山西本土的王兴江2001年创办山西宇晋男篮，但这支球队一直没能获得国内顶级篮球联赛CBA的参赛权。随后为了能够参加CBA比赛，王在2004年耗资600万购买了拥有CBA参赛权的河南队，成立河南仁和队。

之后，因为王兴江的实业在山西，便想将河南队参赛权转移到山西，但这受到了河南省体育局的阻力。根据相关规定，要想实现参赛权转让，需有“当地省级体育主管部门的批准性文件”。

“最终在山西省体育局的协调与争取之下，河南省体育局最终与王兴江达成妥协，同意把参赛权转移到山西。”山西太原一位知情人士告诉本刊记者。

在河南仁和队参赛权转移至山西后的2006年，王兴江将河南仁和队与山西宇晋男篮进行合并重组，在山西成立了中宇俱乐部，正式得以参加CBA联赛，实现了王兴江的梦想。

可以说，王兴江能够站在CBA的舞台上，与山西的支持密不可分。

2011年6月22日，经山西省体育局批准，中宇俱乐部与山西省球管中心签订承担第十二届全运会比赛协议书，并获得了山西省体育局向其拨付的训练经费100万元。

但就在2013年4月26日的全运会比赛现场，山西省球管中心主任沈广晋却意外地接到了中宇俱乐部正式提交的股权转让申请。更出人意料的是受让方不是山西企业而是一家北京的国有企业。

“中宇俱乐部突然向我们提出这个东西（转让申请），之前也没有任何情况通报。”这对沈广晋来说很突然。

与山西篮球有很深情缘的王兴江，这次选择了分手。

1.5亿转让费不到投入的一半

“这几年老板王兴江的经济压力特别大，把北京的房子都卖了，实在撑不住了，这才找企业转让股权。主要是我们自己经营不善，公司实体也没有了，如果再没有新的企业和股东进来，我们可能就要面临解散了。”中宇俱乐部副总经理张北海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表述中宇俱乐部之所以转让的原因。

据王兴江接受山西本地媒体采访时坦承，这些年来， CBA 各个俱乐部的投入越来越大，一般的俱乐部一个赛季就得投入四五千万；投入高的，还能达到上亿元。如果没有充足的资金，就无法引进好的球员，就无法在后备力量的培养上充分投入，球队也就不可能取得好成绩。

“我在山西的钢铁厂在2008年就没有了，又没有新的实体企业，球队每个赛季亏损的一两千万，都得吃老本。我的能力有限，实在撑不下去了。总不能坐吃山空，导致这支球队走下坡路，最后解散吧。”王兴江说。

王兴江表示，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想转让，而是想找到合作的企业，让这支球队留在山西。每个赛季结束后，俱乐部都制作招商手册，派俱乐部工作人员到山西各个有实力的企业拜访，但是大部分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这些年费劲地招商，除了汾酒集团外，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家，也都不超过50万，还经常不到位，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张北海进一步向本刊记者表示：“今年1月份找山西的企业，没有人出来接受，有的企业给的价钱，还不够我们报的价钱。”张北海说，“北控通过市场评估以后，开出了报价，我们同意了北控的报价。”他向记者证实，北控报价为1.5亿元，中宇俱乐部已和北控签订股权转让协议，且北控已按合同规定把定金付给了俱乐部，“就是说我们合同已经履行了”。

钱是否对王兴江很重要？

王兴江曾对媒体公开表示，“只要是山西的企业愿意接手，我可以在北京控股集团出价的基础上优惠30%。按照相关规定，俱乐部的股权要变更或者转让，必须在赛季结束后一个月提出申请报告。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么长时间，山西没有任何企业愿意接手。时间不等人了，我就同意了北京控股集团的要求。”

按照王兴江的说法，1.5亿元的转让费并不能让他收回成本，“我搞篮球14年了，1999年成立了乙级队，当年冲上了甲 B， 在甲B待了4年。2004年，在球队一直没有冲入 CBA 的情况下，我收购了当时刚刚冲上了 CBA 的河南队，接着在河南打了两个赛季，然后又在2006年将球队带到了山西。这14年来，我在篮球上的投资大约有3个亿了。这次的转让费哪够呢。”王兴江说。

北控势在必得参赛权？

北控与中宇俱乐部的转让还差最后一步，即参赛权的转让，如果北控能够获得参赛权，这就意味着中宇俱乐部可以离开山西赴北京打球，这对体育发展本就薄弱的山西而言，显然是不愿意看到的。

“山西省体育局的态度很明确，第一，参赛权必须留在山西省，不能离开；第二，股权转让优先考虑山西汾酒集团，就是我们讲的山西本土企业。”沈广晋告诉记者。

而一位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当时中宇俱乐部和北控就签订转让协议进行谈判的时候，中宇俱乐部方面曾提出过一种担心，即山西省体育局有可能会不批准参赛权转让。而北控方面则说，“在这个合同上，你只就俱乐部所有权转让签字就行了，参赛权转让须由山西省体育局签字的问题，由我们来办。”言辞中流露出让山西省体育局签字的信心。

资料显示，北控作为北京市最大的国有企业之一，其主要业务为城市基础设施和公用事业的投资、运营和管理。

著名篮球专家、《篮球先锋报》总编辑苏群告诉本刊记者，转让参赛权其实指的就是大家平常说的“搬家”，篮球俱乐部在进行股权转让时，其核心问题就是“参赛权转让”问题。

如果最后山西省体育局仍然拒绝开出批文，参赛权无法转让，北控会继续让球队在山西参加CBA联赛吗？如果中宇俱乐部不能来北京比赛，北控将如何异地运营这一连年亏损的俱乐部？如果放弃协议，北控支付的定金损失谁来承担？

至少现在看来，山西当局正在全力留住中宇俱乐部。

4月30日，球管中心组织召开了球迷座谈会。5月1日，山西汾酒集团明确表态，尽最大努力将山西汾酒男篮留在山西。5月2日山西省体育局召开专题会议，研究中宇俱乐部股权转让事宜，支持汾酒集团优先受让中宇俱乐部股权。

汾酒集团具体负责“接手”中宇俱乐部股权转让事宜的是其下属全资子公司杏花村国际贸易公司，分管该公司的汾酒集团副总经理李卫平说：“中宇跟北控之间的协议，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我们只能是按照省里边的要求，积极推进我们的接手工作。”

截至发稿前，本刊记者多次与北控方面联系采访，但未能获得回复。

CBA经营之考

不可否认的是，当前CBA的经营与国外成熟联赛如NBA相比仍有很大差距。既有市场化运营策略，又包含诸多行政元素。

参赛权的审批，正是行政元素在其中的表现之一。但在中国国情下，参赛权的意义在于平衡区域间篮球市场的发展，如果不进行平衡，一些篮球俱乐部都涌向北上广深等大城市，不利于篮球事业的发展。

篮球圈内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资深人士就告诉记者，山西省体育局之所以想把俱乐部留在山西，表面上看是迫于球迷的压力。

沈广晋坦承这只是一个方面，最核心的是为了推动山西篮球事业的发展。具体而言，球管中心和俱乐部签订了参加第十二届全运会的比赛协议，共建山西男篮，俱乐部代表山西省参加全运会，也改变了山西省20年来没有男子篮球参加全运会的历史；正是因为有了山西汾酒男篮，才带动了山西省整个篮球运动的开展。

此外，“俱乐部留在山西，也会促进体育产业的发展，包括市场运作、广告招商、电视转播、冠名赞助等等。”沈广晋说。

按照目前规定，实现参赛权转让，就必须获得“当地省级体育主管部门的批准性文件”，以及中国篮协的批准。

苏群认为，“这是因为体育局还在行使它过去的功能，原有的体制还在制约着市场的发展。”

CBA经历过一个较大的发展变化。之前的联赛叫中国男子甲级联赛，那时候，是会战式的，由体育局主导，所有球队都来自于体育局下属的体工大队。后来，CBA逐渐开始职业化，有了主客场制，有了投资人介入，于是体育局的球队也开始分化，有一部分选择采用体育局与投资人共建的模式，有一部分则是新诞生的纯民营球队。

但2007年实施的“办法”却仍然规定：参赛权转让，须由俱乐部向中国篮协提交“当地省级体育主管部门的批准性文件”等申请材料，由中国篮协进行最终审批。

“在符合国情的前提下，把联赛交给市场，交给投资人，让他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大事儿。但是现在篮管中心可以有一票否决权，这等于是一个有限的改革。”苏群说。

国际成熟的篮球联赛NBA，其球队参赛权转让，是由俱乐部投资人组成的董事会投票决定。

苏群表示应该把联赛的经营权还给由投资人组成的联赛委员会，因为他们每年要投入不少钱，他们应该有话语权，而现在联赛委员会并没有起到真正的当家做主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