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张燕

6月10日，中国一汽、东风汽车、比亚迪等多家汽车生产企业集体表态，明确将面向中小企业供应商的支付账期压缩至60天以内。这一主动举措，正是对10天前正式施行的新修订《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下称《条例》）的“生动呼应”。

企业账款拖欠问题，长期以来都是困扰经营主体尤其是中小企业的 “心腹大患”。

“每个月都‘左支右绌’。到了的款项放在账上不敢动，怕应收款项到期来不了，没办法还到期的贷款或者给供应商及时结款，严重影响了企业运行。” 一名企业负责人用 “走钢丝” 形容企业的经营现状。

自去年以来，推动地方清偿企业欠款的节奏持续加快，一系列政策举措密集出台、高频次落地，透出强烈的紧迫感，传递出坚决破除拖欠顽疾的鲜明信号。

清欠，刻不容缓

2024年10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解决拖欠企业账款问题的意见》，对推进解决拖欠企业账款问题作出系统部署。

今年3月底，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通过《加快加力清理拖欠企业账款行动方案》，5月20日开始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营经济促进法》，以法律形式明确国家机关、企事业单位及时支付账款的责任及违规后果。

为何清欠必须要 “加快加力”？

数据是最直观的答案。国家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4月末，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应收账款25.86万亿元，同比增长9.7%；应收账款平均回收期为70.3天，同比增加4.0天。

对资源有限的中小企业而言，这种 “慢性失血” 足以致命——资金链断裂风险加剧，被迫缩减产能、拖欠薪资甚至破产倒闭的案例屡见不鲜。更严峻的是，拖欠问题通过产业链层层传导，形成 “连环欠” 的恶性循环，严重冲击市场信用体系与交易秩序。

清理拖欠企业账款，早已不是简单的资金周转问题，而是关乎市场生态健康、经济行稳致远的紧迫课题。

《条例》 靶向拖欠痛点

《条例》通篇贯穿鲜明的问题导向，每一条款都直指中小企业款项拖欠的现实痛点。

首先是协同监管体系，压实主体责任。明确了各级政府在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工作方面的责任，下一步开展工作就比较容易。

针对拖欠时间长、企业回款难的问题，划定付款红线，终结“模糊账期”套路。《条例》明确对机关、事业单位和大型企业的款项支付期限要求，特别是规定大型企业应当自货物、工程、服务交付之日起60日内支付款项；合同另有约定的，从其约定，但应当按照行业规范、交易习惯合理约定付款期限并及时支付款项。

针对中小企业承揽项目时普遍存在的垫资问题，《条例》明确不得由施工单位垫资建设。

对于所谓企业动不动挂在嘴边的“上游企业未付款”。《条例》规定，不得约定以收到第三方付款作为向中小企业支付款项的条件或者按照第三方付款进度比例支付中小企业款项。

《条例》中还提到，机关、事业单位和大型企业迟延支付中小企业款项的，应当支付逾期利息。双方对逾期利息的利率有约定的，约定利率不得低于合同订立时一年期贷款市场报价利率；未作约定的，按照每日利率万分之五(折算年利率约为18.25%)支付逾期利息。

将隐性拖欠的财务成本显性化，对一些企业而言，无疑是一种强有力的震慑。法律的刚性尺度，为中小企业维权实实在在的 “撑腰”，也向市场传递出清晰信号：拖欠必担责，违约必严惩。

规范支付方式，杜绝“票据游戏”盘剥。

《条例》明令禁止强制中小企业接受商业汇票等非现金支付方式，直击 “以票抵账、变相拖欠” 的灰色操作。过去，大型企业常以 “优化结算方式” 为名，迫使中小企业接受商业汇票，企业不仅需承担贴现成本，更面临 “票据在手、资金难求” 的困境—— 既不能快速变现用于周转，也不能作为抵押物获得银行贷款。《条例》施行，就是要让中小企业的每一笔货款都能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现金流。

警惕隐蔽拖欠

中国中小企业协会副秘书长聂贤祝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近年来中小企业应收账款问题呈现出总量增加、账期延长、行为隐蔽的新变化，已成为困扰中小企业发展的难题之一。

隐蔽拖欠，除了《条例》剑指的“抽屉协议”“垫资门槛”“背靠背条款”，在本刊记者针对中小企业发展的调研中，不少企业反映，近年来与一些大型企业合作时，经常出现“不签合同先动工先交付”的要求。

从企业反映的情况来看，这类情况多数出现在与大型企业第二次、第三次合作或者后续服务中。这种 “老客户” 利用中小企业 “怕丢订单” 的心理，以 “口头承诺” 替代法律约束，维权时往往因缺乏书面证据陷入被动。

中小企业清欠的 “海面” 之下，仍暗藏着隐性拖欠的“冰山”—— 莫要让那些躲在合同漏洞、行业潜规则背后的 “软暴力”，成为阻碍清欠的“拦路虎”。

此次车企的集体行动，既是政策威慑力转化为市场自觉的体现，也为其他行业树立了“如何落实政策要求”的样本——当大企业不仅“不拖欠”，更能“主动提速”，政策的“刚性约束”就能与企业的“柔性自觉”形成合力，让“阳光支付”成为行业标配，才能让中小企业真正吃下“定心丸”，将精力集中到技术创新、产品升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