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石青川

近日，在泰坦科技上海总部，沪浙皖三地市场监管部门代表共同举起签约文书，完成了“高端分析检测试剂产业链质量协同提升”合作签约。自此，三地打通制度通道，质检技术机构与生产企业构建起了“检测—研发—生产”生态。

过去，这类跨区域项目常因地方保护性审批而卡壳，但现在负面清单外的跨区域项目已能迅速完成备案并落地。

这都得益于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特别是今年《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指引(试行)》（以下简称《指引》）的落地实施，给跨区域投资以及生产要素流动等带来了极大便利。《指引》中用了17个“不得”打破了区域间的生产要素流通“玻璃门”。一场以“破壁垒、促流通”为核心的深刻变革正在全国范围内展开。

企业热议全国统一大市场

5月22日，“中国西部国际投资贸易洽谈会”现场，参展的重庆安第斯摩托销售有限公司销售负责人彭远潇在介绍完摩托车后兴奋地说，全国统一大市场真的很“刺激”，只要基于产品质量把精准人群“打穿打透”，企业就能在这场“大浪淘沙”的市场竞争中活下去。

如何打通外地渠道？如何获得外地企业的投资？活动现场，几乎所有参会企业都会探讨这两个问题，生产要素自由流动也是他们最常提起的话题之一。

不少企业对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十分关注。立信数据研究院一直在与中国中小商业企业协会调研中国消费意愿数据，院长潘建成基于对国内消费市场的观察分析称，商贸流通领域打通壁垒对企业有不小的意义。“各地区市场统一，使各种生产要素跨区域充分利用，全社会生产效率全面提升；破除所有制区别对待可促进经济内在活力焕发。”

还有企业认为，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会掀起一场 “淘汰赛”。陕西瑞盈生物医疗科技有限公司总裁耿军便持此观点。

他说，医疗系统的集采就是全国统一大市场内涵的体现，先把需求统一起来，通过良性竞争，找优质企业消化需求，以此让性价比更高的产品迅速拥有市场。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耿军认为，没有被集采选中的企业，就有被逐渐挤出市场的可能。

“这种挤出是正向的，推动社会生产更高效。企业不得不对生产成本进行精准控制。那些生产水平不高，无法优化生产工艺的企业将没有市场，这就是生产力的优胜劣汰。”耿军说。

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立实实在在破除了部分地方保护。耿军透露，其实集采一直都有，但以前地方医保局对地方基本药物目录有自行调控干预的权力，地方医院的集采依然会偏向地方医药制造企业，但目前这样的情况已经基本看不到了。

破除地方保护动真格

一家西南地区养老机构的负责人曾遇到过地方保护主义。他透露，数年前，拿地时发现一些地方政府给不同企业不同地价的情况，“有些企业拿到地后，政府会进行返补，给予他们额外的税收与地价补贴”。

但这种情况现在已经鲜少发生，去年8月份国家出台了《公平竞争审查条例》，返补被明令禁止。

每年国家发展改革委都会公示“违背市场准入负面清单典型案例”以及跟踪处理情况，并以此来推进破除壁垒进程。

2024年10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公示了一批包括限制外地小规模工程建设企业投标、违规设置民宿经营前置准入条件、指定相关国有企业经营管理新能源汽车充电桩、指定特定医疗机构提供体检服务等领域的10个典型案例，而这已是第七批。

每一个案例均进行了跟踪整改，每一个案例背后都有数个被修改或者废止的地方管理法规与条例。

例如，在第七批公示的云南楚雄州某县（市）指定相关国有企业经营管理新能源汽车充电桩问题中，当地不仅废止了《楚雄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管理委员会会议纪要（第 55 期）》有关规定，还对相关责任单位、责任领导进行了约谈。最终终止了该县（市）新能源汽车充电桩建设特许经营权，破除了违规设置特许经营权准入相关问题。

今年4月，《市场准入负面清单（2025年版）》发布，清单内事项数量压减至106项，一大批行业准入限制得以放宽。

清单越缩越短、市场越放越活。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梅新育表示，当下世界市场需要中国提供包罗万象的商品和服务，中国也可以向世界提供巨大而且持续扩张的进口需求。建成全国统一大市场，能最大程度发挥中国的生产潜力和消费能力。

减少“门槛”与“栅栏”

目前，各地区域性市场的要素统一调配，减少“门槛”与“栅栏”，正在成为各地参与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第一步。

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重庆市发展改革委相关负责人透露，重庆已启动区域市场一体化建设，重庆全域与四川多地率先实现公共资源交易CA证书互认。

成都市发展改革委相关负责人也透露，成渝两地正在实施“信用代证”改革，用以实现专用信用报告代替无违法违规证明全覆盖，并且成渝已经签订全国首个“信用代证”区域互认协议。

据成渝两地发展改革委统计，两地共以9845份专用信用报告代替了25.45万份无违法违规证明。少了20多万份证明的开具，这使企业运行效率提升了一大截。下一步，两地还将健全公共资源交易平台体系和制度体系，持续清理和废除妨碍全国统一大市场和公平竞争的各种规定和做法。

长三角也在打通区域市场商品流通堵点，以提高市场运行效率。去年底，全国首个跨省域物流降本增效方案出炉，不仅构建长三角地区进境粮食入境港、中转港、目的地海关“信息互通、执法互助、结果互认”的协作机制，还在区域一体化发展战略研究机制方面进行完善，以推动更多领域的互认、互通。

除了区域一体化，行业也在打通区域限制。耿军说，集采也是从打通区域市场开始。“现在的集采是某个省份可以发起某个药品或者器械集采，其他有同样需求的省份可以选择加入，这样一来，这几个省份就会形成一个集采区域，在这个区域内，医疗系统的采购需求与供应就统一起来了。”

地方区域市场打通已获得成效，随着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一步步有序推进，这些区域市场将逐渐连点成线，再交织成面，最终形成要素自由流动的统一大市场。

隐性壁垒正被逐步瓦解

耿军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不自觉地数一数周边药店的数量，“医药流通领域行业过剩，全国至少已经有60万家药店了，但真的有那么多人消费，用得上这么多药店吗？并且这些药店大多集中于大城市，一些县域与农村依然有买药难的问题，而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立会平衡医药资源。”

深究这一现象，耿军认为是人才流动不平均，“很多生产要素会跟着人才走，这些资源不平均问题伴随人才过度集中出现。”

“全国统一大市场将解决人才要素全域流通的难题，每个地区会形成符合自身发展特点的人才结构。”耿军说，这就是全国统一大市场现在正解决的难题之一，让所有人才物尽其用，平衡资源同质化竞争。

要素市场分割确实是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中的一个难题。尽管商品流动的障碍在减少，但人才、技术、数据等要素的跨区域流动仍面临诸多限制。

除了人才，在数据应用领域，潘建成认为，目前我国距离数据要素全域流通也还差得远。

潘建成说：“每个政府部门、每个社会组织乃至每个企业都有大量数据。这些数据都有价值，尤其是当这些数据可以充分交叉应用时。但是，对各个数据产生的部门来说，一是没有动力对外提供，二是部门利益有时也阻止其对外提供数据。所以，实现数据流通，需要破除体制机制障碍。”

除了摆在明面上的难题，在一些领域还有看不见但摸得着的“玻璃门”。例如，在食品流通领域，“一些地方政府在采购时仍会通过‘产品适应性评估’等名义，变相优先本地企业。”重庆一位食品领域企业负责人透露。随着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推进，这些隐性壁垒也正被逐步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