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县城去创业: “90后”县城“挣钱记”

《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郭霁瑶

曾几何时,在大城市扎根是无数县城青年笃定的梦想。

然而,近些年情况似乎有了改变。当大城市的机会趋向饱和,小县城又强势崛起,到县城“挣钱去”成为新的风潮。

下沉市场的巨大潜力,为各个行业在县城开辟出蓝海市场。当我们走进县城,会在街边看到精致的咖啡馆、排满长队的奶茶店,还有火遍社交平台的“网红”餐厅、密室剧本杀……种种繁荣的背后,是无数回乡创业县城青年的奋斗梦想。

回到县城不再只是失意者寻求生活的避风港,更是创业者抓住人生机遇的一种自主选择。

到县城去创业是否真的大有可为?财富是否就在这里?近期,《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和几位在县城创业的“90后”聊了聊,看看他们是如何在县城“挣钱”和圆梦的。

清吧在南江县受到年轻人的欢迎    受访者|供图

“港硕”回县城:左手卖农产品,右手卖咖啡

“本科的时候,我就打算回县城了。”两年前,面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关于毕业去向的提问,陈奕澄非常坚定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1998年出生的她,彼时还是香港中文大学的硕士在读生,但已经开始着手自己的创业计划。

毕业后,陈奕澄按照计划回到了老家——江西宜春市靖安县。这是一座有着16万人口、面积为1377平方公里的小县城。2022年靖安县的GDP为82.9亿元,当时电商正处风口,陈奕澄看中了农产品电商这一赛道。怀着一腔热血,当年4月份,她在靖安县注册了一家电商公司,专注于推广当地的农产品。

两年过去了,她干得怎么样?是否还如当初一样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目前我在靖安有两家电商公司、一家食品加工厂、两家库迪咖啡。”陈奕澄告诉记者,“去年食品加工厂还没建起来,仅是加工坊的形式,营业额就有大概200万元;我的电商公司除了卖自己生产的食品,也会帮助其他当地企业推广产品。今年一季度,我们帮助当地一家企业卖霉豆腐就卖了100多万元。”

在陈奕澄创办电商公司之前,靖安县还没有一家企业能够将直播平台和传统电商平台做到全覆盖。正因如此,她的生意没有“作业”可抄,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一开始我只想做电商,不打算涉足加工。后来之所以开始自己做食品加工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品控方面,上游货源不可控因素多,容易出现问题。”陈奕澄顿了顿说,“还有一个原因,我是和老公一起创业,我们都有想要为家乡做点事情的情怀。开一家食品加工厂的话,多少能为当地解决一些就业岗位。”

早期订单不多,公司以加工坊的形式生产尚可满足需求。

但她也坦言:“之前的食品加工坊太小,只有100多平方米。随着订单量越来越大,根本生产不过来,并且工人越来越多,此时就需要一个规模化标准工厂。”在回本之后,去年陈奕澄投入200万元新建了一座3000平方米的标准食品加工厂。

近期,食品加工厂终于建成,陈奕澄又有了新的打算。“我希望能拓展线下资源,让我们的产品进入商超、实体店。”陈奕澄说,“这又面临新的问题,我们的产品主打无添加,这也导致食品保质期短,而实体店要求食品保质期较长,怎么在坚守底线基础上打入线下市场,是我接下来想解决的问题。”

大量的农产品订单从靖安县发往全国各地    受访者|供图

极简装修风格如今在县城也非常流行    受访者|供图

重庆打工到回乡创业:在县城开第一家宠物医院

清明节假期刚开始,宠物医生小董就经历了一个手忙脚乱的上午。在完成两台手术后,小董又给一只有传染病的小狗进行了身体检查。但说完检查费用后,狗主人因为嫌费用贵,竟然把小狗丢在医院“跑路”了,小董不得不骑着摩托车追赶狗主人。

虽然狗主人“跑路”是新鲜事,但这样的忙碌却是小董的日常。

“我没有休息日,医院营业时间是早上8点半到晚上8点半。有时候一天8~10个手术,都是我主刀。偶尔有比较棘手的手术,需要从下午做到第二天清晨。”小董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讲起了自己的工作节奏。

时间回到2019年,23岁的小董听取父母的建议离开重庆,坐上大巴回到自己的家乡——四川省巴中市南江县,并在这里开办了当地第一家宠物医院。

这座位于川陕交界的小县城,有64万多人在这里生活,2023年南江县GDP为138.66亿元。虽然经济算不上发达,但当地人有着四川人共有的特征——爱生活。正因如此,许多人喜欢养一只小猫或者小狗,以丰富自己的休闲生活。

“我们这里养宠物的人还挺多,小地方工作压力小,大家也有时间去养宠物。带宠物来看病的主人从20多岁到40多岁的都有,基本有一定经济基础。”小董介绍道。

要运营一家宠物医院并不容易,尤其还是县城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最难的还是招人,毕竟这行有专业门槛。”小董说。伴随着宠物经济升温,兽医专业成了高校的“香饽饽”。据她了解,大多数兽医专业学生毕业后,就是进入宠物医院,从助理当起再考试成为医生。

回乡前,小董也是这样的发展路径。大学毕业后,她入职一家重庆的宠物医疗机构,积累了5年工作经验。由于大城市的机会多,再加上宠物医疗赛道正热,像她这样愿意回到县城的毕竟是少数。

第二个就是资金投入部分。虽然县城租金不高,300平方米的店铺一年也就7万多元。但医疗设备的资金投入价格不菲,比如一台给动物进行X光检查的设备就要10多万元。“而且这是一个不断投入的过程,因为设备需要更新和维护。”小董补充道。

但凭借着专业技术,小董也在一步步克服困难。2023年她实现了回本,并用赚来的钱,又开了一家宠物用品店。“这几年县城养宠物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科学、健康养宠的意识也在提高,宠主愿意为宠物花钱。我们这个小县城,现在都有七八家宠物用品店了。”小董说道。

小董的许多朋友也在县城里拥有了自己的小生意。“大部分是餐饮娱乐类。”小董告诉记者,当地人爱生活、享受生活,所以餐饮类生意一直都很红火。小董也“免不了俗”,和几个发小凑了100多万元,在当地的闹市区开了一家清吧。

“这算是我从小的梦想,和三五好友开一家清吧,装修成自己喜欢的风格,大家下班后喝喝酒聊聊天。”小董开心地说。

她告诉记者,当地酒吧行业特别“卷”,她和朋友都认为要在其中脱颖而出,一定要在装修上独树一帜。“越是小县城,装修风格越是要高级。”小董坚持自己的想法。

在县城创业,要不断学习

和小董一样,“90后”男生罗清文的创业项目也是在南江县。“他就是那种非常励志的摸爬滚打出来的小镇青年,一步一步自己干出来的。”在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介绍罗清文时,他的朋友如是描述。

事实也的确如此,大专毕业后,罗清文在成都上过班、下过工地、搞过餐饮、开过外卖店,尝试过许多创业项目,但一直以来坚持做的就是装修行业。

“本身我学的就是土木建筑工程,自己之前也是在做相关工作,有经验积累。2019年那会儿,我们县城的装修公司并不多,但当地居民很多都还挺讲究的,许多有点经济实力的人都会选择成都、重庆的装修公司。”正是看中了“装修”在县城里的空白,2019年,罗清文投入30多万元,在南江成立了自己的装修公司。

这两年,伴随着当地经济的快速发展,人们对于装修审美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县城里的装修行业竞争加剧,出现了许多装修公司。

“现在社交媒体这么发达,大城市流行的装修风格很快就会传到县城,前两年县城里新中式风就非常火,今年流行的又是极简风,风格变换挺快。我经常会碰到顾客拿着社交平台上的图,来找我们做。”罗清文说,“正因如此,早些年装修公司还能靠信息差赚钱,现在已经很难了。”

“但光靠网上的图,还是不知道怎么真正落地。”罗清文表示,要在县城里掌握优势,还是得学习大城市流行的审美。“我们团队经常出去交流,也接了很多外地的装修订单,比如省内其他地方,还有湖北的装修项目。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在路边遇到装修风格不错的店面,我们都会进去观摩。”罗清文说。

当被问及收入情况,罗清文没有透露具体的数字,但他告诉记者:“我已经靠着自己在县城的生意,在成都买下了一套房子。”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24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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