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郭霁瑶|北京报道

这两年，一只熊在中国年轻人中火了。这种圆头圆脑圆耳朵的积木熊造型玩具，原本均价为三四千元，随手转卖便能动辄数万、甚至数十万元，成为当下“炒”局里的又一个热点。在微博、B站、小红书，都有关于这只熊的购买攻略，不少博主将其称为“理财产品”。而在周杰伦、陈冠希、林俊杰等明星的社交平台上，也不乏这只熊的身影。

一些热衷买熊的年轻人认为，这只熊体现的是艺术家对流行文化的理解，是对艺术符号的提炼。也有一些年轻人渴望通过入局“炒熊”，实现“暴富”。也有时尚行业从业者指出，这股“熊风”背后，优秀的商业运作必不可少。这只熊到底是什么来历？艺术价值、文化价值到底几何？“炒熊”背后又有哪些“套路”和风险？

BE@RBRICK推出的招财猫系列积木熊

这是一只什么熊，值120万？

这只身价动辄几万元的熊是来自日本的潮玩，原名为BE@RBRICK。虽然近年来才在国内火“出圈”，但实际上BE@RBRICK诞生于2001年8月，由日本MEDICOM TOY公司出产，至今已有20年的时间。

由于其造型类似积木人，外形又具有熊的特征，因此被大家叫做积木熊，昵称“布里克小熊”“百变布里克”。其后，该公司创始人开始与各大品牌、人气IP联名，与全球不同领域的设计师或艺术家合作，在玩偶基础上进行改造，让其成为潮玩。

目前，市面上的积木熊一般有五种尺寸，50%（3.5厘米）、70%（5厘米）、100%（7厘米）、400%（28厘米）以及1000%（70厘米），尺寸越大价格越贵。

根据积木熊日本官网的公开信息，1000%尺寸的积木熊发售价多在人民币3000元-4000元浮动，400%尺寸的积木熊发售价多在人民币500元-900元，100%尺寸的积木熊一般与400%尺寸的以套盒方式共同售卖，套盒价格大约在人民币1500元左右，也有单独售卖的100%尺寸的积木熊售价在人民币100元以下。

但在国内，积木熊的价格却高出日本原价不少。尺寸为1000%的积木熊，大多标价在20000元到50000元，100%和400%的套盒装标价在4000元到10000元不等。但这些价格并不是最离谱的。

记者对比日本官网和国内购物平台发现，积木熊与不二家和招财猫共同推出的一款尺寸1000%的产品，其在日本的发售价为46200日元，折合人民币约为2543元。但在国内某购物平台，其在春节推出的优惠价格为20099元，价格是日本发售价的7倍左右。

更让人惊讶的是，早在2008年，中国艺术家岳敏君为积木熊设计的1000%尺寸的积木熊拍出了英镑12.6万（约合人民币120万元）的天价。

这只熊凭什么这么贵，究竟值不值这么多钱？

“当我们谈论积木熊的价格时，除了着眼产品本身的设计、目标客群，以及合作的IP，也需要理解 BE@RBRICK想传达的文化艺术理念。”INNERSECT 品牌总监David Tang说。他所在的INNERSECT是一家潮流文化公司，于2017年开始与BE@RBRICK合作。

他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生产积木熊的MEDICOM TOY，一直以来将自己定义为一家艺术品公司。积木熊，原本作为一个熊形状的画布而诞生。人们可以在这个极具辨识度的3D画布上进行创作，联动潮流时尚、艺术、动漫、绘画、雕塑、音乐、建筑、电影、热门IP开发，通过不断推出新作，持续为消费者带来新鲜感。从CHANEL到招财猫，从梵高到日本浮世绘，从漫威系列到《猫和老鼠》……你能想到的艺术相关的一切，都可能已经或即将印在这只熊身上。“所以大部分溢价高的款式基本上都是一些极度稀有、有话题性的，或者专业地位比较高的艺术家合作的系列。”

“如果按照艺术品去理解，艺术的价值是由承认它的人来决定的，这个其实和它本身物品的成本没有关系。”David说。

但也有相反的观点。中央财经大学拍卖研究中心研究员季涛认为，“积木熊”凭借着品牌效应、人为制造的稀缺性价格走高，但缺乏艺术价值、历史文化价值等更多的价格依托。“‘积木熊’作为一种批量的、标准化的工业产品，相较于艺术品而言，更像是一种奢侈品。一个稳定的艺术市场中，需要有消费、收藏、投资等多种行为，而目前‘积木熊’市场中短炒的人比较多，这样的市场风险比较大。盲目地追高‘积木熊’，就像击鼓传花游戏，也许某一天会砸在一些人的手里。”

定价经销商说了算？谁是高价推手？

积木熊高昂身价的背后，除了其本身的艺术、文化价值，或许其经销方式也是重要因素。

“本身积木熊的发售数量就是有限的。”David说。2022年1月，INNERSECT 与BE@RBRICK合作，推出了分别以蓝染工艺和青花瓷为灵感的两款积木熊。1000%尺寸的价格为6399元，截至1月29日，该款积木熊在网购平台得物上的价格已达18000元左右。

INNERSECT 与BE@RBRICK合作推出的以青花瓷为灵感的积木熊

INNERSECT 与BE@RBRICK合作推出的以蓝染工艺为灵感的积木熊

数量稀少，只是购买困难的第一步。购买渠道有限，更是加剧了市面上“一熊难求”的局面。

有消费者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自己想要入手积木熊，看到国内和日本官网的价格对比后，想要从官网购买一只原价积木熊。然而，普通消费者需要通过网上抽签的方式购买，抽中之后才能够提货，且抽签流程复杂，通常中国区的普通用户中签率非常低。因此，国内大部分消费者是通过私人经销商或者潮流平台购买。

此次INNERSECT推出的积木熊，也是通过现场抽签购买。据David介绍，展会期间，平均每天约有5000人到场抽签，为期三天的发售活动总共吸引超过15000人参与。

“鞋和熊的区别就在于，比如NIKE，在国内有多家官方店铺，但积木熊没有。目前大陆地区只有极少数授权经销商，没有官方直营店铺。所以你买到的熊，大部分已经是转手的价格了。”David介绍。

此外，大部分国外球鞋品牌在中国有相应的区域官方机构，在发售过程中，往往会给各个渠道一个建议零售价格，这对市面上的球鞋价格能够形成一定约束。然而，目前多数发售的积木熊没有规定的人民币零售价格，这增加了其对国内市场的管控难度。

积木熊的高溢价让越来越多的人嗅到商机跟风入市。在日留学生Aiko，也干起了代购积木熊的生意，今年找她购买积木熊的，“70%都是打算‘炒熊’的”。

“很多人买熊，第一句话就是问保不保值，就是冲着理财来的。也有一些会从我这里‘囤熊’，在国内平台上鼓吹相关系列款式紧缺，然后在二手市场高价卖出。”Aiko 说。

而据一些媒体报道，如今积木熊的许多热门款式开始有了“山寨版”。许多积木熊买家也在社交平台上对假货横飞的现象大吐苦水。一些不良卖家为了将假货“洗”成正品，甚至将国内生产的假货先寄往日本，再寄回国内，以伪装“海外发货”。

这些做法让这股“熊风”潮透出几分假气。

湖南骄阳律师事务所律师朱卓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潮玩”炒作往往是击鼓传花游戏，虽然经营者自主定价一般情况下不违反价格法，但销售时可能出现违法行为，比如相互串通，捏造、散布涨价信息，哄抬价格等。而且，炒作“潮玩”背后，也可能存在诈骗、非法传销等违法犯罪问题。

熊的价值并不在炒作

近年来，潮流玩具在我国大为流行。而积木熊能够在大量潮流玩具品牌中脱颖而出，在一些潮流专业人士看来，并不是完全靠“炒”起来的，或许其背后的运作模式也是重要因素。

“保持热度最好的方式是持续推出高质量、高话题度的产品；维持消费者粘性的关键是选择正确的渠道以及正确的‘对话方式’。”David 说。

他认为，积木熊之所以成功，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看。首先是产品，当今市场耳熟能详的潮流艺术家均和BE@RBRICK 有过联名，而且经常在这些艺术家们尚未“家喻户晓”之时就已合作；其次是渠道，BE@RBRICK对经销商的调性与资质有严格把控，虽然导致市场购买渠道有限，但可以直接对话最核心的消费者社群，保障了品牌价值理念的传递；最后就是“对话方式”，MEDICOM TOY（BE@RBRICK 的母公司）鼓励合作方做有趣的内容，以增加和消费者之间的情感连接，这些往往通过各种有趣的策展体现。

INNERSECT展会上，消费者参与创作积木熊

但对于炒熊这种现象，他并不认可。“其实 BE@RBRICK 与传统画布无异，它最大的价值是承载创作者们的精神与理念。我们希望更多年轻人可以因为 BE@RBRICK 产生对艺术的兴趣，在无数作品中找到情感共鸣并得到启发，而不是炒作。”

（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责编：杨琳

（版权属《中国经济周刊》杂志社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摘编、链接、转贴或以其他方式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