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孙冰 | 北京-武汉连线报道

武汉封城，公共交通停运，私家车禁行，大量道路封闭……这让不能休假在家的医护人员上下班成为了难题，有的人甚至要骑自行车两个小时才能去上班。两名需要跨城返回武汉医院的护士甚至开价3000元，都没能打到回武汉的车，最后由交警开着警车才把她们送到医院。

于是，一群武汉市民自发组成了义务接送医护人员上下班的车队，成为了武汉的“城市摆渡人”。但是，这样的方式其实不安全、效率低，随着滴滴、高德等网约车平台和当地租车公司的介入，免费送医的行动正在变得越来越高效，有组织和有保障。

不再“裸奔” “不能抱宝宝是最大的遗憾”

“昨天晚上我咳嗽了两声，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宝宝也咳嗽了两声，然后我就一晚上都没睡着觉。”成冬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成冬，37岁，湖北黄石人，在武汉读完大学后，他辗转了不少地方，如今成家了，他选择留在武汉工作和生活。从武汉封城开始，成冬通过车友群加入了义务送医的志愿者队伍。

根据武汉市当前相关规定，封城后私家车在市区不能通行，如果确实需要出行，需到居委会申请批条领取特殊标识。成冬等人的志愿者车队就这样艰难地开始上路服务。

“做这件事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为这个城市尽一份力。我很喜欢这个城市，武汉有一种勇敢、乐观的精神，这次疫情体现得很明显。”成冬说。

2003年非典爆发时，成冬也参与了抗击SARS疫情的公益活动。

“前期都是我们自发的，没人组织，也没有专业的防护措施，大家通过微信联系约车。说实话那时候不光家里人反对，连我们住的社区都不支持。”成冬告诉记者，家人当时质问他：“你这是要去裸奔吗？你能奔几天？”

初期是微信群结对，随着平台的介入，已经向打网约车一样方便，APP叫车和接单（受访者供图）

高德地图副总裁王桂馨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武汉封城后，确实有志愿者自发组队义务接送医护人员，这种奉献精神值得敬佩，但确实有些像是在有病毒的环境中“裸奔”。

“武汉一线医护人员非常多，出行需求大，而且经常加班加点，出行时间并不固定，自发组队通过单点联系难以很好地满足，效率较低。而且，医护人员战斗在一线，也是高危人群，接送车辆和司机也需要更规范和安全的防护装备和措施。”王桂馨说。

高德打车联合武汉当地的出行合作伙伴风韵出行，推出了“医护专车”功能，并且组织专属的志愿者服务车队为医护人员提供出行保障，医护专车完全免费。目前，平台已经快速上线了“实时订单”和“预约订单”两种模式。而且“医护专车”只针对医护人员，专车专用。

“平台的介入可以改变过去司乘信息不对称、效率低的问题，毕竟微信群会漏掉大量信息。而现在医护人员叫车可以APP操作，跟手机打车一样方便。”武汉风韵出行的安管部经理张培良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据张培良介绍，风韵出行联合高德地图平台，以各运营经理为核心招募志愿者车主，注册成为医护专车司机，成立志愿者线上医护专车车队，专门免费承接医护人员的订单。而风韵出行和高德也会为志愿者提供口罩、护目镜、手套、防护服等更加专业的防护设备。

不过，目前还是只能解决部分医护人员的出行需求，而平台也在积极招募，“我们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后续会在运力协调和志愿者防疫物资的准备上做得更好。”王桂馨说。

现在，成冬每次出车都会“全副武装”，虽然全身防护服不透气，穿上两个小时就会全身湿透，但心里踏实了很多。

成冬说，他之前接送的一个护士给他打电话说，自己暂时不需要坐车了，因为自己得了肺结核。“我问她情况怎么样，她说自己没什么，只是担心不能去前线了，只能做一些辅助性工作，科室其他人的压力更大了。”成冬说。

成冬家的宝宝刚出生几个月，之前他每天下班回家都会去抱抱他。但自从承担了送医车队的工作，成冬就再也没有走进过小孩子的房间，更没有去抱过他。这是他最大的遗憾。

做好防护的成冬又出发了（受访者供图）

“武汉一定会好起来，天也会更蓝”

在家人和朋友眼中，今年42岁的陈浩亮总是干一些“疯狂的傻事”。2008年，汶川大地震，陈浩亮和三个同学一起，带上干粮开着越野车就去了灾区。十几天，每天三顿泡面，跟在其他救援队伍后面“打杂”：在砖头泥堆里寻人、用担架抬尸体……哪里需要人，就冲到哪里。

疫情肆虐武汉，看到自己从小生活的城市变成如今的样子，陈浩亮说，他真的很痛心。“但武汉人从古至今就非常善于拼搏，也非常勇敢和乐观。”他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武汉封城后，医护人员上下班和一些有特殊需要的社区居民出行就成了难题，看到滴滴保障车队招募志愿者司机的消息，陈浩亮第一时间报了名。

据了解，1月24日（大年三十），应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号召，滴滴立即组建了有1336名司机的“社区保障车队”和200多人的“医疗保障车队”，供相关部门调度，免费接送社区居民和医务工作者。成立至今，车队无休待命，一直在一线提供服务。

陈浩亮加入滴滴保障车队后，被分配服务于民主路社区。据他介绍，滴滴把司机分成小车队，分别负责不同的社区，每个小队有3-5台车，除了医护人员的线上订单外，居委会也会把小区其他居民的出行需求对接给司机。

陈浩亮加入滴滴保障车队后，被分配服务于民主路社区（受访者供图）

“我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我平时是做些水产生意的，主要经营小龙虾和螃蟹，但这有季节性，不忙的时候，我就拉拉滴滴，现在三年多时间了。”陈浩亮说。但是，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陈浩亮最初没敢跟家里人说自己加入保障车队的事情，怕他们担心。但后来逐渐沟通解释之后，家人并不反对。

“滴滴给我们提供了非常完备的防护措施，并且会早晚对车辆进行消毒，一些医护人员下车后，也会主动把自己坐过、摸过的地方再消毒一下。”陈浩亮说。

滴滴出行的相关负责人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不光在武汉，滴滴在北京、上海也设立了医护车队。截至2月2日，滴滴在全国106个城市设置了司机防疫服务站，为坚守一线的司机免费发放口罩，消毒液等防疫物资，并帮助大家为车辆消毒。滴滴还设立2亿元的保障车队专项资金，用于车队司机津贴、保障和采购防疫物资等。

滴滴医护保障车队准备出发（受访者供图）

陈浩亮一天的行程很忙碌。他会早上六点就起床出车，送医护人员上班。“一般医生护士都要求七点前到岗，所以我们也要起得比较早。他们虽然说是六点下班，但其实常常要加班到十点以后，所以我们也要干到比较晚。”他说。

更为辛苦的是，虽然医生家到医院大多是几公里到十几公里的路程，但是，有时候陈浩亮去接人，就要跑上三四十公里。

除了接送医护人员上下班，白天的时间，陈浩亮主要是为社区居民做出行服务，比如老弱病残不能买菜的，需要到医院做透析、做化疗和必须要医院定期检查开药的。

“我知道你们记者采访是想表扬我，但我真的只是做了些武汉人应该做的，医生护士才不容易。”陈浩亮说，确实经常有人感谢他，给他送表扬信和锦旗。“我往哪里挂呀！我并不在意这些形式的事情。”

陈浩亮说，给他最大鼓励的还是坐车的医护人员。他们每天早上都会高高兴兴地去上班，晚上往往拖着疲惫身体下班。加班加点的工作非常辛苦，不过，他们还是充满了正能量。

“我自从参与了医疗保障队，就从来没有吃过早餐，因为也没有地方吃。一次，我跟一个乘客无意说起了这事儿，他第二天下车的时候就给我放下早餐和口罩。”陈浩亮说。

“武汉最近几年发展得很快，到处都是工地，空气质量一直不好，很多人的呼吸系统都会有问题，我想这也是此次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在武汉肆虐后，这么多人重病难治的原因之一。疫情过后，需要总结的教训和需要做出的改进还有很多。但我相信，只要大家一起努力，武汉一定会好起来，天也会更蓝。”陈浩亮说。

责编：李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