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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京:一次不一样的“回家”

图、文|胡溪

在返京的列车上,从微信交流群里得知,早上9点,我所租住的北京郊区村子的村委会通过喇叭向村民们宣告了封村的消息。

在返京的列车上,从微信交流群里得知,早上9点,我所租住的北京郊区村子的村委会通过喇叭向村民们宣告了封村的消息。

车子缓缓驶近村口。

一根彩带揉搓成的细长绳子,挂在村口两个石狮子上,挡住了进村的路。

正月初七这天,往年是返京的高峰,因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影响,北京多个村庄、多个社区却相继曝出拒绝租客进入的规定。

我租住的这个北京郊区的村子,也于当天早上9点,通过喇叭向村民们宣告了封村的消息。

“不行,得沟通,得争取”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和老公、孩子,正坐在开往北京的高铁上。

就在高铁开动前不到1个小时,村委会工作人员还热心询问我们,是否坐上了返程的车,回村后一定记得居家隔离14天,并跟我们再次核对了返村登记所需的身份证信息等材料。

春节假期,村委会工作人员每天若干个电话,询问我们的身体状况是否有症状,建议推迟返京,如需返京,承诺做好居家隔离14天。

我和老公都彻底懵了,浓浓的尴尬,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身为老北漂的无奈和心酸。

不行,得沟通、得争取——

“我们已经在回京的高铁上了,在老家我们一直在自我隔离,没有接触过任何湖北人,这些天体温正常、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能不能通融下?”

“我们也是接到上级部门通知,现在疫情很严重,请理解并配合我们的工作。”

“突然说封村,我们带着小孩毫无准备,住酒店不方便,能不能特殊放行?”

“非常理解你们,但我们也没办法,您不要为难我们,我们只是执行,也没有办法。”

几番求情沟通,仍然无果。

此时,附近几个村子的新村民组成的沟通交流群里,开始讨论这件事,明显分成两派:

一派反对彻底封村,尤其要去城里上班的,出去了还能不能回村住?

另一派支持目前的封村,有人认为,这是法律条文,应该遵守(但找不出相关条例);也有人表示,听说其他地方有武汉感染者不通报不做防护导致传染多人,觉得北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让任何一个可能携带病毒的来到北京;还有仍在老家的觉得这是特殊时期,大家都应该识大局,不能回家也要理解,自己会主动改票延期回京。

两派都有自己强烈不可撼动的立场,只会争得面红耳赤,却根本不可能说服对方。

朋友圈里也开始转发天通苑等小区租户及业主有家不能回的信息,讲述着深夜回到小区门口不能进而改住酒店的尴尬经历。

看完这些消息,我更觉得无助。

一个在北京学习工作生活了15年的人,虽然身份上没有官方证件,但在心里,自认为和这里有着特殊的关联和情感。

但此刻,想回自己的“家”,却变得如此艰难。

看着身边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就是我老公,脸憋得通红,对着手机的聊天记录,眼神望向空无,他在拼命想办法。

“你快一起想想,商量一下咱们该怎么办?是继续返京?还是我们下一站就下车。我赶紧看看返回老家的票还有没有!”他边说边开始搜索回老家的票,也去跟乘务员询问是否能退掉接下来行程的票钱。

我寻摸着,如果折返回江苏无锡的老家——又将被隔离14天,又将是无聊到“长霉”的14天。如果回北京——住酒店没办法做饭,但又要隔离可怎么办?没带足够尿不湿,想着马上回家,就只带了路上用的,孩子晚上尿床怎么办?往返高铁票3500块钱(为了少接触人,买了一等座),这笔钱就这样打水漂了?

无论多难,也要回,尽管是租来的

满脑子飘过的都是些琐碎的担忧,也想好好冷静下来想一想,但身旁2岁多的孩子,正哭闹得厉害。

满脑子飘过的都是些琐碎的担忧,也想好好冷静下来想一想,但身旁2岁多的孩子,正哭闹得厉害。

2岁多的孩子很难理解为什么一直要戴口罩,这个东西勒得紧让她很不舒服。她发现吃东西可以不用戴,不断提出要吃零食,我不让,她生气地连续破坏了5个口罩(每个10-30元之间)。我把包里剩下不多的儿童口罩(还要面对接下来的疫情)拿出来,仍然希望她能戴上。

我也不知道这种坚持对不对,或许口罩少戴一会儿没事?但,身边时不时有人走过,万一就这么一会儿没戴,感染上了呢?

路上带着这么小的孩子,意味着高风险,所以我更不想返回老家后再来一遍返京之旅。这一次,无论多难,也要想办法回到北京的“家”。

这个家,尽管是租来的,却是让我们一家三口感到无比安心的所在。

这里是距离市中心1.5小时车程的郊区农村,和附近几百户城里搬来的家长、艺术家、设计师一样,我们都属于“新村民”。因为向往有院子的生活,把农民几乎废弃的平房租下来,自己装修、改造。

是的,你可能想到了李子柒,虽然没有那么美好,但对于我们自己来说,却是“家”和社区。

我们租了一个不大的院落,全家不约而同地称呼它为“小院子”。虽说是租的,却是我们理想中的家的样子,也是在北京漂了这么多年后第一次感到像自己家的一个房子。相较于此前租过的N套房子,这里有了足够大的空间,可以腾出孩子专门的房间,放满了她的玩具、绘本、运动器械。

相比较在老家父母的房子里,虽然被照顾周到,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却十足地像猪一样。我爸妈的房子,所有都围绕客厅里的电视和茶几来设计。一家人整天就聚坐在茶几前,开着电视,不停地吃着零食。本带着电脑想处理些工作,也毫无心志。

此次一回老家便没出过家门地自我隔离了10天,无聊可以忍受,最不能忍的是孩子跟着大人长时间看电视、吃零食。但在父母家,我自己仿佛一个失去正常功能的巨婴,好似黏糊糊的地上的一堆烂泥。恐怕只有回到北京的家,才能把孩子原本规律健康的生活找回来。

高铁站只留一个出入口,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上岗,护目镜的雾气随着他的呼吸在加重

高铁站只留一个出入口,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上岗,护目镜的雾气随着他的呼吸在加重

既然要回京,趁着真正的返程高峰之前回去更好,人相对较少,减少被感染的几率。事实证明也如此,高铁上一整节车厢内只有我们一家仨口。

再说回到我们的这趟行程,正当我无奈地做好折返回父母家隔离14天的心理准备时,我老公打完电话回来,又憋得脸通红,但这次明显不同,眼神里放着光。

他说:村子里新的通知开始松口,说“如有特殊情况可以回村”,咱们带着孩子已经在路上,属于“特殊情况”。允许我们体温正常可以进村,且承诺不外出,居家隔离14天。

心里那个高兴啊。

到达北京时,每个乘客需要填写北京市新型冠状病毒疫情防控指挥部交通保障组印发的旅客信息登记表,在出站时交给车站工作人员

到达北京时,每个乘客需要填写北京市新型冠状病毒疫情防控指挥部交通保障组印发的旅客信息登记表,在出站时交给车站工作人员

路上车很少,本来要开起码1.5小时的车程只开了30分钟。当我们的车子驶向村口,看着那一条低垂的拦着的线,旁边几个戴着口罩的中年男子,放下了线,把我们放行了,放行了,放行了。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真好啊。

朋友得知我们回来后,支援了我们一批物资,特意选在了空旷的露天停车场里交接。

朋友得知我们回来后,支援了我们一批物资,特意选在了空旷的露天停车场里交接。

朋友得知我们回来后,支援了我们一批防疫物资,口罩、消毒液、消毒湿巾……朋友把物资交给我们时,隔着玻璃跟孩子打招呼。后来,她说看到这么小的孩子乖乖地戴着口罩有点泪目,不容易。 

邻居担心我们隔离前没时间储备口粮,把自家的蔬菜、面条分了一部分放在了我家门口。

邻居担心我们隔离前没时间储备口粮,把自家的蔬菜、面条分了一部分放在了我家门口。

一位邻居知道我们回来了,担心我们来不及做晚饭,特意做了菜给我们送来;还有一位邻居担心我们没时间买菜,把自家的蔬菜分了一部分放在了我家门口……

当天晚上看到新闻,民政部说“北京没有全封闭社区”,遇到不让进的社区可以拨打投诉热线。

或许,这段经历很快会被遗忘。只有那些深夜被迫前往酒店住的人,以及像我们这样身处其中的人能更深地体味到其中的阵阵寒意。

责编:陈栋栋

(编辑:陈栋栋 )
(发布编辑:何颖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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