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外逃了吗？

钮文新

人民币贬值导致资本外逃？好像不该画什么问号，但我还是画上了问号。为什么？因为这样笼而统之的说法既不专业，也不是事实，更会误国误民。

我们必须明白，世界上有各式各样、不同偏好的资本。但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股权投资偏好的资本，而另一类则是债权投资偏好的资本。其中，股权偏好的资本分为许多类，从天使投资到股票二级市场投资；而债权投资偏好的资本更是异彩纷呈，但除了实实在在的债券投资者之外，绝大多数属于金融套利资本，它们更倾斜于在全球范围内套取各国货币间的利差、汇差——所谓“无风险套利”。

明白了资本的不同偏好，我们应当区分：中国货币宽松、人民币贬值的过程中，什么样的资本会外逃？为什么样的资本会流入？我认为，理论上讲，中国货币宽松、人民币贬值过程中，“无风险套利”资本一定是流出的主力。因为，人民币利率走低，美元利率有可能走高，中美货币之间利差收窄，套利空间被压缩；同时，人民币贬值、美元升值同样会使套取中美间汇差的资本发生转向，而这个时候更愿意持有美元。

这一点国人似乎都懂。所以，当人民币贬值之时，所谓“资本外逃”的说法很具威慑力。但在我看来，货币宽松、人民币贬值所带来的所谓“资本外逃”仅仅是“无风险套利热钱”的外逃，而绝非所有资本。因为许多人未曾多想：货币宽松、人民币贬值对股权资本而言，是有利的环境？还是不利的环境？我可以负责任地回答：货币宽松、人民币贬值对股权资本是有利的环境。

我们一直在论述一个问题：40年的金融资本主义时代，金融空转极致化、债务衍生极致化，金融短期化极致化，经济脱实向虚极致化，这些现象合为一体的最终结果是：全球性实业资本、股权资本极度稀缺。不是吗？去看看现在的风险投资、创业投资——这类股权资本的行为越来越浮躁，我们就可以看出真正能够满足实体经济需求的长期资本何等难得。这是整个世界的现实情况。

正因为实业资本和股权资本的严重稀缺，全世界的发达国家无一例外地压低本国利率，迫使本币贬值，而其中心思想就是“争夺实业资本、争夺股权资本”。所以，美国在“再工业化”的背景之下，其金融政策发生了重大转变。美联储在大规模QE过程中采用“扭曲操作”，其实质就是释放“长期流动性”，而“长期流动性”的释放将使其金融市场更加有利于实业资本、尤其是股权资本的形成。这也是美国股市在危机过程中屡创新高的根本动力。那时，美元零利率，大规模QE，美元贬值预期十分强烈，所以有人在喊“资本逃离美国”，但是美国政府怕吗？美联储怕吗？美国股市怕吗？当然不怕。

为什么不怕？因为它们知道，美国宽松货币、美元贬值预期之下逃走的都是“套利热钱”，而这些钱跑到中国，恰好可以推高人民币币值，恰好可以迫使中国紧缩货币推高利率，恰好可以通过大规模的金融套利提高中国实体经济的金融成本，而使中国实业资本更希望转移它国。同时，使中国经济内需受到严重破坏。难道我们今天看到的事实不是这样吗？金融危机、尤其是2010年之后，中国紧缩货币、人民币不断升值，以致大量“无风险套利的热钱”涌向中国，大量私人实业资本通过移民转向它国，难道不是事实？在私人实业资本不断逃逸过程中，中国经济的下行压力不断增加，内需不断减弱，难道这不是事实？

毫无疑问，我们必须正视这样的事实。我们没有理由继续允许中国的实业资本通过移民转向外国，我们没有理由继续压制中国内需而满足发达国家吸引股权资本的诉求。中国也需要实业资本，中国必须加入国际实业资本的争夺，而要做到这一点，允许人民币贬值这是前提条件。允许人民币贬值，就是要为压低中国利率预留空间；而压低利率，必然引发人民币贬值。这不是经济学教科书告诉我们的“基本原理”吗？

所以，我希望中国的经济学家更专业一点，更细致一点。不要用 “人民币贬值导致资本外逃”的“笼统说法”吓唬中国老百姓，尤其是吓唬中国股票投资者。同样，中国股市投资者也该搞清楚，宽松货币、人民币贬值对中国股市是重大利好。而人民币突然贬值之后的不断升值，才是压制中国股市的核心要素。不信去看看，在近期人民币升值的过程中，货币市场利率是不是上涨的？但我坚信，如果我们认为未来中国货币政策必须走向宽松，那人民币“有序贬值”才应当是大趋势。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中国股市投资者，如果你期盼中国货币政策走向宽松，那就不要害怕人民币贬值，因为这是相辅相成的过程，是有利于中国实业资本发育的金融环境。

或许有人担心，人民币贬值对刺破中国房地产泡沫。这样的担心确实有道理。但我们需要看到的是：外国人似乎早已卖光了中国房地产，李嘉诚就是例证。如果这样的判断没错，那么因为人民币贬值而抛售中国房地产的人还有谁呐？还有多少？

实际上，通过“人民币贬值会打压中国房价”的说法，也证明了确有坏蛋在搅局中国。不是吗？2005年“汇改”之后，中国房价加速上涨，但那时候没人告诉我们这件事与人民币升值密切先关，反而把责任推给“货币超发”，逼迫中国紧缩货币。结果，货币越紧缩，房价越长，外国人通过房地产炒作大赚其钱，然后高价卖给中国老百姓。现在，人民币贬值了，它们开始说，人民币贬值会打压房价。这不是外国人给我们下的套儿？这不是它们掠夺中国国民财富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