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黑河，市重点项目中惊现未批先建的“黑牧场”

位于黑河市爱辉区七二七林场深处的罕达汽牧场，“试生产”一年多，迄今没有任何合法手续。

经济网讯（记者马玉忠  刘德炳︱黑龙江报道）在黑龙江省黑河市，一个连续几年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举全市之力重点推进”的重点项目中，竟然出现了一个没有土地使用证、施工许可证等合法手续，就已开工建设两三年，试生产一年多的“黑牧场”。这其中，到底有何玄机？

山林里建起了大牧场

3月25日，中国经济周刊-经济网记者来到距离黑河市120公里的黑河中兴牧业有限公司（下称“中兴牧业”）罕达汽牧场，这是一大片位于山脚下的蓝白相间的建筑群。中兴牧业官网显示，罕达汽牧场总投资3.6亿元，占地面积80公顷，预计饲养奶牛8000头；一期工程于2012年开工，当年建成。据罕达汽牧场施工方之一的黑龙江三建集团项目负责人介绍，该牧场现有奶牛五六千头。

在场区门口，记者看见一辆等候拉奶的储藏车，司机告诉记者，据其了解，罕达汽牧场现在每天产牛奶100余吨。

当地的一位林地承包人吴先生告诉中国经济周刊-经济网，罕达汽牧场所在的80公顷土地，本是七二七林场的林地，其中，有68公顷原本是自己承包的林地。

据吴先生介绍，4年前，自己承包了七二七林场300公顷的林地，进行人工造林；2012年初，经黑河市爱辉区政府协调，七二七林场通过异地置换的方式，将68公顷吴先生承包的林地，给了中兴牧业建设罕达汽牧场。

据知情者介绍，为了给牧场建设围墙和排洪沟，中兴牧业就砍伐树木5000余棵，其中不乏直径超过30厘米的大树。此外，因为距离城镇较远，且交通不便，为了建设牧场、铺设道路，中兴牧业还就地开山取石，对周边的山体造成了一定的破坏。

中国经济周刊-经济网记者在罕达汽牧场周边看到，多座山体被严重开挖，并伴有很多挖掘机大面积作业的痕迹。

此外，罕达汽牧场一期工程竣工后，随着人畜的进入，尤其是随着奶牛数量逐步增加到数千头，大量的牛尿及青储饲料废液被直接排放到了下游的河流中。中国经济周刊-经济网记者在牧场污水排放口看到，大量暗红色的污水流入河流，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骚臭味。

据吴先生介绍，以前，河里的水可直接饮用，“夏天河里的鱼特别多，但牧场建设后这些都改变了，河里的鱼不见了。”

罕达汽牧场大量牛尿、废液被直接排入河流。

没有林地使用许可，没有施工许可证，没有环评验收

据《黑河日报》报道，2012年末罕达汽牧场就开始养殖奶牛。该牧场是否经过了环评验收？

带着这一问题，3月26日，中国经济周刊-经济网记者来到黑河市环保局。该局计划监督管理科科长万丽表示，中兴牧业同时在黑河市建了几个牧场，但罕达汽牧场因为还没有建完，所以没有进行环评验收。

记者表示，据了解，2012年末罕达汽牧场就开始养殖奶牛，目前已产奶并销售。万丽答复称，环保局并不知晓这一情况，“我们原则上允许牧场在没验收的情况下试生产，但试生产时间不能超过一年。”

记者查询后得知，万丽这一回复，源自环保部《建设项目竣工环境保护验收管理办法》的相关规定。该规定要求，进行试生产的建设项目，建设单位应当自试生产之日起3个月内，向有审批权的环境保护行政主管部门申请该建设项目竣工环境保护验收。试生产的期限最长不超过一年。

但是，罕达汽牧场试生产已超过一年，为何迟迟未申请环评验收？据记者了解，这很可能与该牧场不具备相关的合法手续有关。

黑龙江三建集团项目负责人向中国经济周刊-经济网表示，他们在2012年10月即已完成了罕达汽牧场一期工程，2013年又陆续建设，但是该项目至今都没有办理施工许可手续。

3月26日下午，记者来到黑河市爱辉区城乡建设局查询罕达汽牧场的施工许可相关手续。该局副局长周利民安排档案和建管部门查询相关手续后，向中国经济周刊-经济网明确表示，罕达汽牧场并没有在城乡建设局进行相关备案手续。“我们只能查到在黑河市工业园区（编者注：位于爱辉区）内有个中兴牧业饲料加工厂在爱辉区城建局招投标。”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周利民表示，土地使用证是前置要件，没有土地使用证则无法在城乡建设局走流程。

如果“没有土地使用证”，则意味着，已经开工建设了两三年、试生产一年多的罕达汽牧场，属于违法项目。

3月27日，记者就罕达汽牧场有关问题到黑河市进行采访。黑河市委宣传部新闻科负责人表示，需了解相关情况后才能答复。记者提出采访中兴牧业有关负责人的要求，上述新闻科负责人表示，该公司的主要领导都在外地考察项目，无法接受采访。

黑河市：相关手续正在办理，有关案件正在调查

3月31日，黑河市委宣传部以邮件的形式给中国经济周刊-经济网提供了一份《关于中兴牧业相关情况的说明》（下称《情况说明》）。

《情况说明》称，中兴牧业所投资开发的项目，所用土地属设施农用地。根据黑政办发[2012]19号文件应“由国土资源部门报县（市、区）政府批准。批准后，由国土资源部门下达设施农用地批准通知书”的规定，不需办理土地使用证。

《情况说明》称，在2012年牧场开工建设前，中兴牧业根据该项目发展土地需求，向黑河市国土资源局进行了汇报，国土资源局专门派人去黑龙江省国土资源厅进行了沟通，并对黑河市土地使用5年规划进行了调整。牧场占用土地属于林权，林地征占手续正在办理中。再加上设施农用地手续正在办理中，所以，开工许可等后续手续尚未办理。

而征占林地手续之所以未办理，和罕达汽牧场未批先占林地被立案调查有关。黑龙江省林业厅森林公安局一位副局长告诉中国经济周刊-经济网，2013年5月，国土资源部遥感卫星监测到黑河市七二七林场存在占用毁坏林地、毁坏山体等行为，于是将这一情况通报给黑龙江省国土资源厅，省国土资源厅又将这一情况反馈到省林业厅，2013年7月省林业厅森林公安局立案调查后，于2014年春节前又将该案向黑河市方面做了移交处理。《情况说明》称，目前该案件正在调查中。待案件结案后，将履行征占林地审批手续。

因施工需要，中兴牧业在罕达汽牧场附近开挖山体。

中兴牧业的上市蓝图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中兴牧业有关项目是黑河市的重点工程。

黑河市2013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在回顾2012年重点产业一节中，明确写道：“爱辉区中兴牧业养殖项目奶牛进场，饲料加工项目当年开工、当年投产”，并在2013年工作计划中提出，“加快建设爱辉区中兴牧业等项目”。2014年的黑河市政府工作报告中也明确提出，“重点抓好黑河中兴牧业等项目建设，争取中兴牧业纳入全省现代奶牛示范场。”

黑河市政府网站信息显示，2013年12月7日，黑河市副市长陈洪生主持召开了中兴牧业建设发展推进会议暨中兴牧业建设推进领导小组第一次会议。陈洪生指出，中兴牧业是一个集奶牛养殖、牧草种植、乳制品加工的产业化项目，而且还可以带动肉牛屠宰、生物制药等相关产业，促进就业、种植业调整，是一个富民、强市、可持续性发展、造富子孙万代的产业化项目。

陈洪生指出，为全力推进这一项目，2013年11月5日召开的市长办公会议提出，要举全市之力重点推进，要求成立项目推进组，各部门要全力扶持，力促企业落地生根、开花结果。黑河市政府要求各区县立即与中兴牧业对接，马上开展对接工作，半个月时间内企业完成新建牧场选址工作，春节前后签订牧场建设协议，2014年5月牧场和乳品加工厂建设开工。

2014年3月11日，《黑河日报》报道称，继建设西峰山牧场、罕达汽牧场、二道沟牧场之后，中兴牧业今年将筹建嫩江霍龙门牧场、孙吴牧场、逊克牧场。

而中兴牧业亦雄心勃勃，想在黑河做出一番大事业。

黑河市政府网站信息显示，在上述推进会上，中兴牧业董事长刘龙九介绍称，目前，已投资5.3亿，完成存栏8000头、4000头、2000头的三个牧场建设，企业将在三年的时间内再建9~10个存栏4000头的牧场，分三期建设日处理1500吨以上乳品加工企业，2016年奶牛存栏达到5万头，2020年为20万头，成为上市企业。

很显然，对于任何企业而言，上市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在目前股市萎靡不振、大量企业排队上市的背景下，上市更显得遥不可及。

但是中兴牧业似乎充满信心，中兴牧业董事长刘龙九明确提出了上市时间点、上市步骤；甚至在黑河市中兴牧业的官方网站上，还明确写着“2015年具备上市条件”。

中兴牧业为何这么自信？

中兴牧业的官网显示，中兴牧业于2011年9月9日成立，注册资金1.16亿元，是由深圳东方汇富创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东方汇富”）等12家国内外知名企业共同出资组建的股份制中外合资企业。此外，中兴牧业董事长刘龙九还是东方汇富的高级副总裁。

这表明，东方汇富是中兴牧业的主要股东之一。而东方汇富这家国内专业的股权投资管理公司，由阚治东创办。

阚治东，国内证券市场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上世纪90年代，时任申银证券总裁的阚治东，与时任万国证券总裁管金生、上交所总经理尉文渊被称为“上海滩证券三猛人”。2005年，阚治东与尉文渊一起创建股权投资公司，正式进军风投领域。

据《黑河日报》报道，2011年中兴牧业成立时，阚治东出席成立仪式并表示，努力拓展市场和发展空间，通过商业化运作方式，深入挖掘黑河的“上市”资源，加快推进企业上市步伐。2013年12 月，阚治东再次以中兴牧业投资人的身份会见了黑河市长张恩亮。张恩亮表示，对于中兴牧业等目前正在合作的项目，黑河市委、市政府一定会积极帮助企业排除困难，全力支持企业发展壮大，促进其取得良好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有业内人士分析称，上市或许是中兴牧业在当地的“大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