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侯隽 | 北京报道

深陷关店、供应链危机和购物卡兑换风波的家乐福中国，向外界释放出自救的迫切心愿。

2023年2月20日晚，家乐福中国宣布与安徽省安庆市迎江区政府达成战略合作签约，推动双方在供应链、资金、商业运营等多方面的深度合作。

处在舆论风口浪尖上的家乐福中国引入地方国资战略投资以后，能否走出经营亏损的泥潭？家乐福中国还会采取哪些自救方法？市场又能等待家乐福中国多久？

家乐福北京姚家园店，卖场内非常冷清，货架空荡荡，生鲜区已经停电歇业。《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侯隽I摄

一次有迹可循的战略引资

“家乐福不会退出中国市场。家乐福进入中国市场28年了，一直伴随着中国零售行业的发展和消费者需求变化，我们会持续深耕中国市场。”2月14日，家乐福中国方面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表示。

虽然家乐福方面没有透露与安徽省安庆市迎江区政府达成战略合作的相关金额和比例，但这次合作是一次有迹可循的战略引资。

资料显示，2019年6月，苏宁通过苏宁易购全资子公司苏宁国际出资48亿元收购家乐福中国80%的股份，成为家乐福中国的控股股东。

而深耕南方市场多年的苏宁与安徽、江苏等地市场都有良好的合作。

根据天眼查APP显示，2022年8月29日，安徽省迎宁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成立，法定代表人为金京，注册资本1000万元人民币，经营范围包括供应链管理服务、技术服务、技术开发、计算机软硬件及辅助设备零售等。

股权穿透图显示，该公司由安庆市迎江区财政局间接持股70%，苏宁易购持股30%。

2022年8月初，安徽省安庆市迎江区战略合作专班曾到访苏宁易购。苏宁易购集团社交云公司总裁张奎曾在迎宁供应链项目的签约仪式上表示：“迎江区的自然条件和发展定位，具备零售和电商发展的重要潜力。迎宁供应链公司的成立，将助力迎江区第三产业发展，提升批发零售业发展水平。”

安徽省安庆市是中国近代工业的发源地之一，曾被誉为“长江五虎”之一。安庆市迎江区人民政府公开资料显示，安庆是长江十大港口城市之一，迎江区内的安庆港是安徽省内水运能力最大的口岸，拥有马窝散货物流基地、长风新港铁水联运综合物流基地等三大基地，以及安庆港综合物流信息中心、货物配送中心展示交易中心等四大中心。

相关人士透露，本次与安徽省安庆市迎江区政府的合作无疑给家乐福中国打了一针强心剂。

家乐福中国表示，计划与安庆市迎江区政府所属国资平台开展深度合作，有望进一步提升迎江区产业互联网布局的广度以及深度。安徽省安庆市迎江区政府相关人士则表示，看好智慧零售行业高质量发展前景，将通过股权投资的方式助力家乐福转型升级。

全国多家标志性老店关闭，供应链危机严重

本次合作就能解决家乐福目前的困境吗？

目前家乐福中国的情况非常复杂，不仅仅是全国多家标志性老店关闭，还正在遭遇供应链严重危机。

“去年北京中关村家乐福关闭，带走了我青春的回忆。曾经这里是琳琅满目的所在，我第一次知道有一种面包叫法棍就是在这。如今，在众多新业态面前，家乐福盛景不再。” 有消费者这样说。

2022年3 月，被称为 “亚洲规模最大旗舰店 ”的北京家乐福中关村店正式歇业。

2022年7 月，开业长达 22 年之久的北京家乐福方庄店也宣布关闭。

同样地，2022年上半年，开业13年的郑州金水路店宣布关店。2022年下半年，开业25年的天津白堤路店、开业17年的深圳红宝店、开业15年的武汉二七路店相继关店。2022年底，郑州最后一家家乐福宣布停业，家乐福彻底退出河南市场。

苏宁易购2022年三季报显示，报告期内家乐福无新开门店，闭店数量为54家，门店数量从2021年底的205家减少到151家，门店数量骤减26%。

数据显示，2021年，家乐福门店数量净减少23家，2020年净减少5家。家乐福已退出杭州、成都、郑州、长沙、宁波、石家庄、贵阳、福州、南昌、呼和浩特等市场。

2月13日，《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先后在北京姚家园家乐福、双井家乐福、马连道家乐福3个大卖场走访看到，偌大的卖场里，大部分货架已经空置，能购买的产品有限。整个卖场内只有零星顾客光顾，多数都是为了消费购物卡。工作人员也非常少，超市自助收银区已经停用，人工收银台也缩减三分之二，工作人员异口同声表示：“我们计划升级改造，具体时间不清楚。”

对此，家乐福中国回应称，因疫情原因影响，部分城市战略调整，引发一些城市的退出谣言，再加上不法黄牛的推波助澜，导致购物卡挤兑，因此采取了临时限购措施，因挤兑抢购造成的供应链压力，需要一个缓冲调整的窗口期。家乐福中国还表示，新业态计划今年3月在北京、上海、昆明、徐州、无锡、沈阳等地陆续落地。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教授陈立平表示，家乐福在1995年进入中国内地市场后有自己独特的运营模式，轻资产的“家乐福模式”曾被国内很多大卖场效仿追随，即赚取供应商入场费、品牌管理费、政府红利、房地产红利等。永辉、物美、步步高、人人乐等超市曾依靠该模式运营。但该模式的弊端在于大卖场未及时建立自己的仓库、供应链，将成本与压力分摊给供应商。2010年后，大卖场受电商购物冲击、市场红利减少，运营每况愈下，最终导致家乐福“塌方式”危机。

多家媒体报道称，家乐福拖欠供应商货款，面临供应商撤场的问题。

根据天眼查APP显示，家乐福供应链法律诉讼不断。

例如，好丽友食品有限公司申请冻结家乐福（上海）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银行存款2274.12万元；尤妮佳生活用品（中国）有限公司也向法院提出申请，要求冻结家乐福（上海）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1389.35万元。

1月上旬，记者在双井家乐福看到购物卡不能结算的提示。《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侯隽I摄

2月13日，大家电类产品显示可以用购物卡结算。《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侯隽I摄

购物卡挤兑风波

众所周知，商超一旦供应链出现问题，就会引发一连串危机。

家乐福中国与供应商之间的问题，引发了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购物卡挤兑的现象。

与很多商超不同的是，家乐福一般都建在成熟社区，地理位置优越，因此家乐福的购物卡销售非常好，一度成为很多单位给员工发福利的首选。一般地，消费者从门店购买家乐福购物卡都是9.8折，在市场上转让也是9折起，因此，很多人在家乐福购物都是持卡消费。

记者采访中发现，2023年1月，是年货销售的旺季，但在元旦假期，有消费者发现北京地区多家家乐福在购买电器、生鲜、水果、蔬菜、肉类等产品时，不能用购物卡结算。彼时，家乐福多个门店内各处贴满通知，“由于系统升级，购物卡暂时不能结算”，1月5日后才恢复。

与此同时，多家家乐福门前收购物卡的黄牛也表示，暂时不会收家乐福卡。

这些信息又滋生出了家乐福将要倒闭的说法，引发更多人到门店刷购物卡抢购，甚至有黄牛用100块钱收购1000块钱购物卡，导致家乐福出现货物被疯抢、购物卡挤兑的局面。

面对众多消费者，家乐福一下子乱了阵脚。从一开始在卖场各处都张贴禁止用购物卡消费的告示到“不是本人购入不得退卡”，再到 “目前在供应链逐步缓冲调整的情况下，大部分商品可以用包括购物卡在内的多种支付方式支付”，家乐福部分门店生意不断下滑，最终门可罗雀。

“希望能够给我们一个窗口期。因为这几年实体太不容易了。疫情原因影响，部分城市战略调整，引发一些退出谣言，再加上不法黄牛的推波助澜，导致购物卡挤兑，因此采取了临时限购措施，我们也在调整，在一个月内一定会有大的改观！”2月14日，家乐福公关负责人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表示。

今年2月8日，家乐福中国执行总裁张奎在家乐福“开创50天”内部会议上，进一步明确家乐福“近场零售服务商”定位，号召员工要有主动求变、以用户为中心、用执着拼搏的创业精神，大干50天开创新局面。据悉，新业态计划将于今年3月在北京、上海、昆明、徐州、无锡、沈阳等地陆续落地。

张奎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透露，家乐福中国要更多承载集团近场零售服务商的职责与定位，聚焦家庭用户场景需求，提供近场服务，构筑经营护城河。“家乐福不仅仅是超市，更是一个聚焦周边3公里范围核心家庭客群的以社区商业、社区服务、社区亲子为主的社区品质生活中心，将为社区居民带来新的消费体验。”

但是，外界认为，留给家乐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家乐福只有背水一战才能生存下去。

中国商业联合会专家委员会委员赖阳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表示：“如果只是在现有的大卖场业态上‘缝缝补补’，即便是引入国资战投，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家乐福中国要学会研究出其自身优势资源，并运用到转型中，才能尽量避免走弯路。比如山姆会员店，其在冰鲜产品上具备优势，包括优质供应链、采购价格便宜等，这就是吸引消费者的地方。”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23年第4期）

2023年第4期《中国经济周刊》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