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孙冰

“甜野男孩”康巴小伙儿丁真的走红，让他的家乡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理塘县迅速“出圈”，成为许多人心向往之的梦想目的地。但可能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就在5年前，这里不要说种植农产品，就连吃到新鲜的果蔬都是非常奢侈的事，番茄、黄瓜等在这里曾经比牦牛肉还要贵。

因为过去在比高原（海拔500米以上）还高的高高原（海拔3500米以上），是很难发展传统农业的。尤其是普遍海拔在4000米之上的理塘，虽然这里被称作“天空之城”，但也是“生命的禁区”，农作物在这里很难生长。

而如今，在多方努力之下，数字农业已经成为理塘脱贫之后走向致富路的重要抓手，这背后是很多人多年的默默努力和付出，让高高原农业从“不可能”到“真香”的他们，和丁真一样值得热搜。

理塘农民丰收的场景

极地果蔬有多甜，在高高原发展农业就有多难

“我们这里有最干净的空气、最清澈的山泉和最灿烂的阳光。高原的独特气候和地理特征使得农产品可以完全不用打药，而且高原果蔬的维生素C含量要高出50%以上，甜度和微量元素也都远高于平原地区。”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理塘县委副书记次登达瓦这样“安利”产自理塘的“极地果蔬”（理塘打造的农产品品牌）。

次登达瓦告诉《中国经济周刊》，理塘出产的萝卜、小番茄、水果黄瓜、夏季草莓等高原农产品，通过电商平台销售成为“爆款”，供不应求，萝卜干等深加工农产品还销往了日本等国际市场。

2000年，理塘县有96.75%的农村人口处于绝对贫困状态。去年2月，理塘摘掉了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从脱贫摘帽到走上致富路，除了传统的旅游业和畜牧业，理塘正举全县之力推动农业发展，并将发展农业园区作为“牛鼻子”工程。

次登达瓦表示，党的扶贫攻坚政策让理塘的农业发展迎来了历史性机遇，从中央到四川省委都为发展农业园区提供了充足的资金。

但要将高高原农业从空白变为可能，甚至实现弯道超车，就要通过科技赋能发展数字农业。次登达瓦说，丁真通过互联网火遍全国，改变了许多当地人对新的科技手段的认知，大家变得更加愿意接受和尝试新鲜事物。同时，也很高兴越来越多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有责任有担当的企业和创业团队来到理塘。

杨帆，理塘县康藏阳光农牧业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负责人，他的团队与阿里巴巴合作建设的数字农业基地就在理塘县濯桑现代农业园区。这个园区不仅是四川藏区唯一一个国家级现代农业科技展示示范基地，也是四川省15个现代农业园区之一。

杨帆之前在百事可乐工作10多年，之后离职创业，2016年，他带着团队来到了理塘。杨帆告诉《中国经济周刊》，2016年时理塘还是纯粹畜牧业县，完全没有农业。但他一下子就被这里吸引，海拔高可以让农产品完全不用打药，昼夜温差大让果蔬品质高口感好，而且土地平整面积大，非常具有发展现代特色农业和数字农业的条件。

“做农业的人都知道，雨水多意味着虫害和病害不好控制。海拔3000米以下别说有机，普通农产品不打药都根本种不出来。”杨帆说。

但困难也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经常有员工因为高反被救护车拉走，甚至直接送进重症监护室。”为了选择适合高高原种植的农产品，他们考察了200多个农产品种类，最终选择了七八十个。而每一个种类，以白萝卜为例，又试过了300多个品种，才找到了适合高高原种植的。

除了杨帆和他的团队，一起来到理塘的还有阿里巴巴。2019年阿里巴巴对外宣布，3年内要在全国建成1000个数字农业基地，推动农业产供销全链路数字化升级，通过优质优价帮助农民致富。而海拔4014米的理塘基地是目前阿里在国内海拔最高的数字农业基地。

当地政府、科技公司和创业团队一起，让高高原农业从不可能变为了现实。据介绍，自2019年建成以来，理塘基地已有种植面积6600亩，出产的黄瓜、萝卜、夏季草莓、高原小番茄等直供淘菜菜、盒马等平台。

理塘的土地无污染、高原光照资源好、日照长且昼夜温差大和土壤肥沃无污染等自然条件，为这里出产的果蔬提供了天然的质量保障和独特的口感风味，甜度饱满、水分充足，“极地果蔬”很快就成为网红产品。

“理塘萝卜味甜、脆嫩、汁多、个大，是极地果蔬的优秀代表。”杨帆透露，仅仅在淘菜菜平台，理塘萝卜每天就能有超过1万斤的销量。

此外，这个基地仅2020年就带动当地400多户藏民就业，人均年收入达到4万余元。同期，理塘县农牧民的年收入是1.3万元。比如，在萝卜的采收季节，当地参与采收的农牧民，日收入能够达到300至600元，远超从前。

高高原农业的飞速发展，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9月15日，27岁的广东小伙儿吴嘉祺被丁真“种草”之后，毅然决定放弃在广东7年的水电工生涯，来到四川理塘种萝卜，他还因此登上微博热搜榜。

丁真一夜爆红，

但理塘致富路要靠科技赋能一步步走

2020年底是属于“甜野男孩”丁真的“顶流”时刻，这个康巴男孩清澈的眼神和真挚的笑容在各大社交媒体连续刷屏数日。丁真的爆红也让理塘一夜“出圈”，但次登达瓦表示，大家并没有因此头脑过热，产生“一夜暴富”的想法，“致富没有捷径，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出来。”他说。

次登达瓦说，丁真的走红给理塘带来的最大改变是让理塘人感受到了互联网的力量，使大家逐步树立了互联网思维。“在我们这样一个高原上的小县城，这非常不容易。我们起步很晚，但借助互联网和数字化，我们有可能实现快速发展甚至超车。”他说。

次登达瓦表示，理塘的农业需要升级，发展数字农业是大势所趋。“我们一直在思考生态农业怎么走？如何用数字化赋能农业？比如我们已经和阿里巴巴等企业合作，建立了智慧农业平台，但这只是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加深度的合作。比如利用区块链技术在品控上实现突破，实现产供销全链条绿色无公害。”他说。

杨帆也表示，我国农产品的发展现状是整体供大于求，但优质农产品不足，阶段性区域性缺货。他认为，“最先一公里”的供给侧改革中蕴含着大量的市场机会。比如高高原农产品可以实现真正绿色无公害、口感更好营养更高；再比如高高原可以实现错季上市，在夏季供应冬季草莓，在全球都没有蓝莓出产的时间段供应新鲜蓝莓。

“与阿里等电商平台的合作，不仅通过直采模式省去了批发环节，实现了高效的产销对接，还利用大数据实现了以销定产和以销优产，这也是数字农业的核心。比如以前的萝卜都是按斤卖，批发价3毛钱一斤。但电商平台建议我们，根据大数据反映的不同地区的消费习惯和需求，将萝卜种植克重控制在750g～900g，投放不同地区，按根销售，售价比过去增长600%，相当于两块多一斤。”杨帆说。

据杨帆透露，仅仅白萝卜，2020年产值就达到了5000万元。接下来，杨帆和团队还会在理塘尝试种植蓝莓、草莓、香菇、木耳、松茸等更高附加值的品种。

去年9月，阿里巴巴还在理塘建立了一个4000平方米采后商品化处理中心，这也是理塘县的第一个产地仓，有10个100吨的标准化冷库和农产品分级加工车间。

据杨帆介绍，今年与淘菜菜合作以来，阿里社区电商完善、高效的供应链设施，又为理塘果蔬的冷链、物流、配送，提供了充足保障。

“借助产地仓等‘最先一公里’基础设施，通过数字化分级可以把农产品变成标准化农商品。比如在产地仓完成清洗、分级、包装后，可以将蔬菜运输的腐损率从30%降低至5%，分级与冷藏又提高了10%~20%的市场售价。”杨帆说。

“国家的扶贫政策已经让资金不再是理塘发展农业的瓶颈，现在我们遇到的最大障碍是人才不足，也希望各界能够给我们提供智力帮扶。当然，也希望能有更多的消费者知道、吃到和喜欢高原农产品。”次登达瓦说。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21年第24期）

2021年第24期《中国经济周刊》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