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陈一良|浙江报道

9月23日，温州市鹿城区警方召开重大案件新闻发布会，通报破获一起特大荐股诈骗案，成功追回183万元被骗资金，在海南三亚抓获两名犯罪嫌疑人，对另一名犯罪嫌疑人刑拘并上网追逃。

经鹿城警方初步调查，该诈骗团伙以推荐股票为由，向受害人提供虚假股市信息，继而代为操盘骗取巨额资金，仅4个月，骗取10多名受害人500多万元。

今年以来，A股市场交投活跃，大量新股民跑步入场，各种宣称“免费荐股”的股票群又活跃了起来，不少荐股者通过电话、微信、微博等平台进行荐股宣传，某些股票交易软件评论区也成了荐股重灾区。

免费、安全、月收益至少10%，是这些荐股人常用的话术。然而，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掉馅饼，“免费荐股”的背后往往是一把把锋利的“镰刀”。

轻信“荐股”电话，被骗220万元

今年6月初，家住温州市鹿城区七都街道的黎女士接到一位自称是“国泰君安”工作人员的电话，表示可以提供优质股票信息给黎女士，但需要支付信息费。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黎女士购买了对方推荐的股票，次日股票上涨，根据对方要求，黎女士爽快地支付了2800元的信息费。

之后，黎女士按照对方的推荐，陆续又购买了几只股票，都如对方所言上涨，黎女士从中赚了十几万，于是对其产生了信任。

对方告诉黎女士，接下来必须加入会员才能继续获得优质股票信息，并将公司另一名层级更高的“李助理”推荐给黎女士。

“李助理”向黎女士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公司的营业执照，并承诺只要加入会员，每月最低收益10%，通常能到20%至30%，会员费一年只需要11万。但由于专业性更强，需要将股票资金转到公司账户，由专业人员负责操盘。

正当黎女士还在犹豫时，一名自称是该公司老板的“汤总”联系她，表示自己的公司很有实力，在对方的轮番游说下，黎女士最终支付了11万元会员费。

之后，对方陆续以项目资金不足、金额不够拉动股票等为由，要求黎女士追加投资。黎女士先后通过网银、支付宝向对方转账220万元，当黎女士要求签订代管合同时，对方以出差、暂时没空等理由推托，黎女士于是生疑。

为了确认真伪，黎女士来到海南海口查看对方提供的办公地址，发现这家公司根本没有“李助理”“汤总”这两个人，之前“李助理”提供的个人身份信息也是伪造的。

7月4日，黎女士向警方报案。

接警后，鹿城区反诈中心立即对该案的网络流、资金流、通讯流等数据进行研判。鹿城区七都派出所接到报警后，一方面立即开展侦查，另一方面指导黎女士继续与对方周旋。

在民警的帮助下，黎女士以家里急需用钱等理由，成功让对方转回了80万元。与此同时，民警通过侦查发现，嫌疑人在收到黎女士的转账后，很快就将卡内余额转出，并在海南三亚一个银行网点将账户注销。

通过进一步侦查，警方掌握了开户人员的信息，通过研判发现，海南人李某、吴某有诈骗嫌疑，侦查人员很快锁定了嫌疑人的落脚点。

9月7日，民警在海南三亚找到这个诈骗窝点，现场查获一把车钥匙、10多本账本以及大量话单。在嫌疑人的指认下，民警利用车钥匙打开了停在楼下的一辆蓝色轿车，并从后备厢内搜出40万元现金。与此同时，民警在三亚市仔村一住宅内将李某抓获，之后从其家中搜出现金63万元。

鹿城警方提供的案件侦破图片

“不要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经调查，该诈骗团伙于今年5月成立，吴某是主要负责人，其妻子李某负责管理资金，团伙中还配有业务员、后勤、司机等，分工十分明确。招募员工后，吴某会对他们进行话术培训。

初步统计，该犯罪团伙在短短4个月的时间内，诈骗山东、福建、江苏及浙江等地10多名受害人，涉案金额高达500多万元。目前，犯罪嫌疑人李某和林某因涉嫌诈骗被警方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吴某被警方刑拘并上网追逃。

鹿城警方调查发现，该诈骗团伙组织严密、分工明确，他们利用受害人急于投资股票盈利的心理，向受害人推荐所谓的“优质股”，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优质股”其实是犯罪嫌疑人从大量股票中随机挑选出来的，能不能盈利完全靠运气。

“他们会给100个人推荐100只股票，如果股票跌了，那亏的是你的钱，如果股票涨了，他们就会要求你交一定的会费和服务费，如果你不给他，他也没有损失。”参与该起案件侦办的鹿城公安分局七都派出所民警沙峰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因为股票涨跌很正常，所以如果受害人亏损了，也不会深究，但如果正好股票一直在涨，受害人就会一直交会费，发现不了对方和那只股票的涨跌没有关系，这种诈骗行为的隐蔽性很强，被害人交了很多会费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忽悠了。

当受害人表现出进一步投资意愿时，他们就借机引诱受害人进行资金转账并由其“代为操盘”，进而诈骗受害人的资金。

“他们会告诉受害人，目前某只股票需要大量资金拉动股价，最终一定能够拉高出货，让被害人把大量资金打到指定账户，由对方进行操作，当然，钱打过去一般就回不来了，对方会找各种理由说资金亏损，无法归还，最后非法占有资金。”沙峰说。

沙峰透露，这批犯罪嫌疑人不但作案手法隐蔽性强，而且嫌疑人本身隐藏得很深。

“这些犯罪嫌疑人的身份都是假的，我们通过调取犯罪嫌疑人的银行流水、通话记录以及微信、QQ等虚拟身份，并对信息进行综合研判、梳理、比对，最终通过在海南当地的实地排查走访才确定了嫌疑人身份，从受害人报案到对嫌疑人进行抓捕，我们进行了前后两个月的连续调查。”沙峰说。

记者了解到，近期有不少相似案件由鹿城警方并案侦查，但当警方联系受害人时，受害人还不知道自己被骗，特别是老年投资者。

沙峰介绍，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部分老年投资者由于独自生活，遇事没有和家人商量，更容易被骗子的话术洗脑。

“这类骗子一般都会有自己的一套话术，比如跟受害人说‘我们这是打法律的擦边球，不能声张，不能告诉别人’，‘我们是私募机构，是针对特定投资人推荐信息的’，‘我给你打电话是你运气好，肯定能赚钱，要低调’等等。”沙峰说。

沙峰提醒，投资股市有风险，没有哪个股票是稳赚不赔的，投资人不要听信来路不明的电话，遇事要和亲人朋友沟通，“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独居的老年投资人，如果手握大额资金，子女要多关心老人资金的去向，“不要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股民遭遇“杀猪盘”，宰你没商量

“非法荐股”，是指不具备经营证券投资咨询业务资格的机构或个人，向投资者提供证券投资分析、预测或建议等直接或间接有偿咨询服务的活动。

9月29日，温州当地某券商营业部负责人王平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采访时说，从目前温州当地券商的实际情况来说，券商工作人员通过“非法荐股”方式牟利的现象几乎不存在。

“别说是温州，就算在整个浙江省，也很少有券商工作人员敢做‘非法荐股’的事，保证收益率的情况也不存在了，现在银行理财都不能说保本了，股票这样的投资怎么敢保证收益率呢？所以如果投资人接到自称是某某券商投顾（投资者顾问）的电话，一定要小心求证。”王平说。

王平认为，监管部门对券商等机构的正规投顾工作一直有着比较严格的要求，“投顾可以给投资人一些投资建议，但想成为一名投顾是需要通过考试的，是要有资质的，而且投资建议都相对谨慎，因为投顾要对投资人负责，也要对自己负责，现在监管严，投顾一不小心就可能踩到监管红线，要负法律责任。”

“从温州这个荐股诈骗案来看，受害人是缺少基本的投资者教育的，比如受害人给对方打款时，如果对方是正规金融机构，会与投资者签订业务合同，并通过公司开立的银行账户收取业务费用，银行对这些账户的监管是很严格的，但从事非法荐股活动的公司或者个人，就会让受害人直接转账到某个公司或个人的银行账户。”王平说。

无独有偶，近日中路股份（600818）、珠江实业（600684）等公司均有投资人曝出自己遭遇“杀猪盘”。

“杀猪盘”是“非法荐股”的常见模式之一，特指个别违法机构高度控盘某个股票之后，通过对倒或者对敲的形式把股票推向高位，与此同时，利用投资者急于投资所谓的“金股”“牛股”获利的心理，通过微信群、APP、抖音号等互联网平台诱骗众多投资者在特定时间集中高位接盘，从而实现将股票顺利从“庄家”转移到“散户”手中的违法目的。

“杀猪盘”股票完成倒仓后，就会在短期内连续大幅下跌，导致受害人巨额亏损。

以中路股份为例，9月28日，公司股价低开并迅速跌停，全天收报10.06元/股，9月29日，股价继续大跌7.26%，在公司股吧里，有投资者表示遭遇“杀猪盘”。以9月25日成交均价11.20元/股计算，9月25日买入中路股份的股民在25日至29日的3个交易日中，亏损近17%。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王平”为化名）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20年第19期）

2020年第19期《中国经济周刊》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