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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小人物”:生活不易,却依旧充满希望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陈一良 | 杭州报道

在这场新冠肺炎疫情中,外贸、餐饮、旅游等行业受到深度影响,也获得了广泛的社会关注和国家政策扶持。而诸如出租车司机、装修工人、保安等普通人的窘困与迷茫、奋斗与挣扎却似乎很少得到展现和关注。然而在这些普通人的背后,却是一个个家庭的生计和未来。

杭州一直被视为此次抗“疫”中的“优等生”,疫情防控响应快、效果好、复工早。近日,《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在杭州采访多位在杭务工人员,了解疫情对他们工作、收入、家庭的影响,以及他们对未来的希冀。

出租车司机王生: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

2020年5月6日,五一小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在杭州西湖茅家埠景区附近见到了正在洗车的出租车司机王生(化名)。

“五一假期里生意比较好,每天能跑600到800元钱,虽然和年前比还是差一些,但比年后这几个月好多了。”王生说。

5月5日,杭州市文广旅游局发布数据,五一假期,杭州共接待游客498.05万人次,酒店平均入住率超过45%,比清明小长假提升8%。

疫情对杭州的影响在逐渐减弱,王生的生意也在慢慢变好。

王生说,今年2月,疫情防控形势最为严峻的时期,他从杭州市中心的延安路、体育场路,到城北的三墩,再到城郊的良渚,“一路放空车,跑了20多公里,都到良渚了平台才给我派了个单,只有20元钱,做完那一单,我就把车停在路边睡觉了,因为跑得越多,亏得越多。”

因为没有生意,停车、熄火、等待,成了王生们节约成本的“好办法”。

3月底的一天,一位年轻乘客坐上王生的车打表去临安(杭州下辖区),往返车费360元,为了这单生意,王生在临安硬生生等了客人5个小时。“那段时间,每天只有100到200元钱的生意,所以那位客人说要去临安办事,我就高兴了,客人说当天还要回杭州,我就更高兴了,我说我一定在临安等他办完事再载他回来,他说他办事要很久,我说我不怕等,后来我等了他5个多小时,来回打表收了360元钱,那天我就做了这么一单生意,好像那也是3月份收入最高的一天。”王生说。

4月虽然情况好转,但王生最窘迫的时候,也出现在4月。

4月25日,是王生给读高一的小儿子交学费的日子,也是交出租车份子钱的日子,交完这些钱,王生的支付宝上只剩了1200元。“现在手头确实比较紧,我们有两个小孩,今年大女儿要生孩子了,我们要给她补贴一点,小儿子在读书,每月的生活费也少不了,所以我的收入一降下来,家里开支就紧张了,这几个月家里入不敷出,把我们的积蓄都耗光了。”王生说。

王生的老家在杭州桐庐(杭州下辖县),他2002年带着妻子来杭州打工,小儿子在杭州出生、长大。

2012年,为了儿子能在杭州读书,王生在杭州良渚以8000元每平方米的价格买了一套90平方米的房子。买房的时候他只有几万元钱,26万首付款基本都是向朋友、同学借的,每月还有按揭的36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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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化名)在擦洗自己的出租车。 摄影:《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陈一良

“所以我一直很拼,我这些年基本每天要开17、8个小时的车,吃饭也在车上吃,晚上回家就是睡一觉,换件衣服。从2012年开始,除掉家庭开支,我每年还10万元钱,去年把借款、贷款全都还完了,现在每平方米房价已经超过3万元,以后就把房子交给儿子,我和老婆回老家养老,10年前我们就在老家村里盖了间落地房。”王生说。

对于未来的考虑,王生显得很乐观,“我们来杭州头尾19年了,看着杭州一天一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越来越繁华,19年来在杭州也只有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做,我相信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王生说。

装修工人张华:通宵赶工,节衣缩食

5月8日下午,杭州西湖景区南面转塘镇上的一幢联排别墅里,48岁的油漆工张华(化名)正在和工友们搭建一个脚手架。

这幢联排别墅的装修工程是张华所在的装修公司年前接手的项目,原本五一假期就要完工,受疫情影响,完工时间推迟到了5月底。

张华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这个9.8米高的脚手架有5层,4个人从下午开始搭建,估计要到凌晨才能搭好,脚手架搭建好的第二天,张华就要给墙体批灰,然后准备上油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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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华(化名)的工友在搭建脚手架。摄影:《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陈一良

“为了赶前面落下的工期,现在很多活都要加班加点干,甚至通宵赶工,这个项目五一假期期间小区物业不让进场施工,又耽误了5天,后面得抓紧时间了。”张华说。

往年,张华所在的装修公司会在正月十五过后开工,受疫情影响,今年的开工时间从2月上旬推迟到了3月下旬。“2月下旬,政府已经在号召复工了,但复工要求很多,审批很严,工人们大多也还在老家,我们公司一直到3月初才完成施工备案,3月下旬才正式复工。”张华说,由于延迟开工,2月份和3月份,他几乎都在老家,没有收入,损失大约2万元,平常跟着张华在工地上做小工的妻子也赋闲在家,两个月里,张华夫妻俩少了约3万元的收入。

为了给公司项目赶工期,也为了增加一些收入,4月份公司需要通宵干活的项目,张华都报名参加,有时还会带上妻子,“她在工地上清理垃圾、拉材料、打下手,每天也有250到280元的工钱,如果通宵干,还能多100多元的收入”。

张华笑着告诉记者,4月份他干了7个晚上的通宵活,“通宵干活挺好的,有补贴,公司还管晚饭呢。”

4月份,张华的月收入13000多元,妻子收入也有4000多元。

年后张华的家庭收入明显缩水,但家庭开支却一分没少。

张华家中有两个小孩,女儿上大学,儿子还在念高中,“两个小孩的开支肯定是不能省的,甚至还要增加一些,我们夫妻俩在杭州的房租、一日三餐也是硬开支。”

年前,张华和妻子租住在杭州城北拱墅区某小区的单间宿舍,月租金1200元,张华说,今年3月下旬他和妻子才返回杭州,“白白交了2个月房租,2400多元钱,想想都心疼。”

为了省钱,3月底,张华把家搬到了杭州城西余杭区的姚家坝某农居房,那里房租更低一些,“疫情前,单间月租金是950元,今年只要750元,比起原来的房子更是便宜400多,一年可以省5000元钱。”

谈到未来的打算,张华说,油漆工这活有一定危险,特别是上了一定年纪后,在工地里爬上爬下容易摔跤,张华准备干到55岁,就回家务农。

“我们这个行业,过了55岁,哪怕我还想干,公司可能都不要我了,前些年赚的钱都拿回老家盖房子去了,现在我两个小孩还在读书,以后还想给儿子在老家县城买个商品房,这都得花钱,今年又碰上疫情,在家休息了两个多月,心里着急啊,我就想趁着这几年收入还行,一定得多省点钱吧。”张华说。

保安小哥李斌:安心做好一份工作,不要轻易跳槽

5月9日上午,杭州机场路上某小区门口,22岁的年轻保安李斌正在站岗。李斌是河南人,来杭州工作3年。

进出小区的人不多,但由于疫情影响,李斌需要测量每位进入小区人员的体温,还要查验对方的“健康码”,工作量增加不少。

“其实工作量增加一点也没问题,习惯了就好,但是很多业主不理解,不配合,这让我们比较头疼。”李斌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因为测体温和查看“健康码”的问题,最近小区业主和保安发生过多次摩擦,“再加上疫情的原因,有些人年后不来上班了,人手少了,每个在岗人员都增加了工作任务,工作压力增大了不少。”

2019年刚开始从事保安工作时,李斌是杭州某物业公司的正式工,年后受疫情影响,很多小区出现保安紧缺的情况,开始高价招聘临时保安,李斌就是一位3月份入职新单位的临时保安。

“2月份我在老家待了一个月,加上过年的一些开支,就把年前的积蓄都花完了,3月份我看这边招临时工,工资日结,每天220元,比我原来正式工的工资高,我就辞职来这边了”,李斌告诉记者,前东家正式工每月工资只有4300元,而现东家的临时工岗位只要每月上班20天,就能达到这个收入,“那我当然选择来这边工作。”

李斌说,2月份杭州临时保安的工资最高达到过每天300元,“那种岗位在网上挂出来最多20分钟肯定就被人抢光了,后来价格慢慢就降到了260元,再到220元,我正好缺钱,就想着早点回来上班,现在想想还好当时早点来了,现在的价格只有180元,甚至更低。”

受疫情影响,年后,李斌曾考虑过回老家河南工作,但结果并不理想。“我老家县城没什么企业,没有工作机会,我们老家离郑州100公里,我去郑州也找过工作,可是工资太低,在郑州做保安每月到手只有3000多元,但郑州消费一点不比杭州低,肯定省不下钱来,杭州保安工作收入明显高一些,基本能有4000到5000元的月薪,这样我一年还能省下2万元。”李斌说。

保安工作比较辛苦,李斌也想过转行。李斌有位远房亲戚,在杭州做中草药滋补品生意,有自己的公司和门店,春节前,有些厌倦了保安工作的李斌还曾考虑去这位亲戚的公司上班,但是受疫情影响,这位亲戚的公司目前经营惨淡。

“我这位亲戚的生意受疫情影响很大,年后撑了3个月,撑不住了,刚刚把市中心的门店撤了,原来两个店员也辞退了,这样我也不好意思过去了。”李斌告诉记者,这位亲戚去年在门店投入30多万进行装修,现在为了节约成本,把门店转租了,带着几个员工在老居民楼里租房子办公。

李斌初到杭州时曾做过2年销售工作,由于受不了销售工作的巨大压力,李斌辞职做了保安,现在回头看这一段经历,李斌颇有几分后悔。

“当时感觉做销售压力太大,收入不稳定,再加上看了一些提倡‘裸辞’的文章,我没有多想就辞职了,后来选择做保安,工作比较轻松,收入也稳定,但其实现在看我那几个做销售的老同事,只要坚持做下来,业绩还是会慢慢起来的,现在他们收入都比我高,所以我就想趁现在年轻,安心做好一份工作,把工作做深做透,不要轻易辞职跳槽。”

责编 | 吕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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