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九霖

中新社

“我是一个忠臣，忠于党、忠于国家、忠于事业，为党、为国家、为事业无怨无悔。”——李荣融

2019年12月21日上午，国务院国资委原主任、党委书记李荣融同志，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75岁。令人扼腕叹息。

我有幸与李荣融主任结识，始于2004年年初。那时，国务院国资委成立不久。我当时还在新加坡工作，担任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执行董事兼总裁，也是中国航油集团公司的副总经理。李荣融主任率领的代表团去新加坡考察，我负责接待工作，并陪同代表团考察。

在利兹卡尔顿酒店举行的座谈会上，几家在新加坡的大型中资国有企业负责人，先后发言，介绍各自公司在新加坡的发展情况，并对国资委即将进行中央企业公司制的改革，尤其是建立董事会的事宜，发表意见。

轮到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发言时，从国内陪同去新加坡的中国航油集团总经理和党委书记先后讲话。也许是他们讲的时间长了一点，李主任打断了航油集团领导的发言说：“九霖，你谈谈你对央企设立董事会的看法吧！”

那个时候，在国内谈及董事会这种现代企业管理制度，还是一个比较新的话题，而且，比较敏感。因此，我在谈及这个问题时，有所顾虑。但是，我坚决支持李主任在中央企业设立董事会的设想。我说：“现代企业管理制度源于西方，自创立以来，运转顺利，效果良好，自有其合理性。其特点在于股东会、董事会、管理层各个层级职能明确，各个方面的积极性得到了发挥，监督机制健全。而且，发达国家的国有企业，也都设立了现代企业管理制度。我支持我国央企设立董事会，逐步建立和完善现代企业管理制度，厘清法人治理体系。” 李荣融主任鼓励我多讲，并不时给予充分的肯定。

令人遗憾的是，在从圣淘沙的一个餐厅吃完晚餐送李主任回宾馆的路上，由于司机过于紧张，与另一辆汽车发生追尾。这个意外，让我非常生气，也十分担心。然而，让我释然的是，李主任表现得冷静而平和，并没有特别介怀，并叮嘱我不要因此开除司机。

2004年10月，中国航油亏损事件发生。航油集团向国资委进行了多次报告。

航油集团接手处理中国航油事件一个多月后，最终决定放弃原来的救助方案，指示我们对公司的石油期权盘位实施斩仓，公司的石油期权盘位由原来的帐面亏损部分地转为实际亏损。

当时，恰逢李主任陪同国务院有关领导出访欧亚14国。等李主任回国后，我亲自跑去他的办公室。记得是午餐后，他见到我，劈头盖脸地训我一顿：“你好大的胆子，捅出了这么大个窟窿！” 我将事件经过及解决方案向他汇报。我提出了3个解决方案：1、尽快批准航油集团申请的3亿美元外汇额度并支持尽快汇出；2、支持由中国海洋石油公司（CNOOC）注资中国航油并进行其它合作的方案；3、支持英国石油公司（BP）的救助方案。李主任听得非常认真。

之后不久，3亿美元外汇额度果然批准下来了。我最期待的CNOOC注资与合作的方案却杳无音讯。

我寄希望于BP救助的方案。当时，恰逢BP总部的CEO将到访北京，且李主任将要会见他。我为此做了特别充分的准备，我与BP新加坡公司、BP中国公司和BP总部都沟通好了。BP方面说，只要李主任当面要求BP支持中国航油，BP方面一定会出手相救。

我在李主任接见BP 时任CEO John Brown之前，专门给李主任准备了一份报告。之后，我抱着极大的期待等候音讯。

会见刚一结束，我就打电话问李主任的秘书，询问李主任是否要求BP支持中国航油。秘书告诉我，李主任并没有提及该事，可能李主任担心BP提出反要求，即提出一些交换条件。

后来，批给中国航油的3亿美元外汇，也没有汇出。同时，航油集团在请示国资委之后，将原定的拯救中国航油的方案，在实施了50天后，改为破产重组的方案，中国航油5.5亿美元的帐面亏损转为实际亏损。

2005年，我和父亲在新加坡观看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的一次新闻发布会，突然发现李主任正在谈及中国航油。当记者问谁应该对中国航油事件承担主要责任时，李主任说，这个责任应该主要由航油集团承担，因为他们派出了6名董事，批准了石油衍生品交易，也失于事后监管，危机管理工作没有做好。

2006年，国内传往新加坡一个信息，李荣融主任出席淡马锡在京办事处开启仪式时，亲口告诉李显龙总理说：“陈九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股东利益，你们不能判他。” 李显龙当时答应了。

2010年，我在担任另一家央企——中国葛洲坝集团国际工程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时，有媒体采访李荣融主任，谈到我回归“国家队”担任央企领导职务这个敏感话题时，他说了这样意味深长的话：那些从低谷重新站起来的人，要比一路上升的人多付出很多倍的艰辛，非常不容易，用人就要用这种从泥潭中爬起来的人！

通过多次、多个场合的接触，李荣融主任给我的印象是，思想开明、作风正派、才华横溢、事业心强。我非常认同他的自我评价：“我是一个忠臣，忠于党、忠于国家、忠于事业，为党、为国家、为事业无怨无悔。”

李荣融主任做了很多卓有成效的工作，但也有很多他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他才75岁就离世，实属遗憾。共和国中央企业的功劳薄上，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

（作者系约瑟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曾担任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执行董事兼总裁）

编辑 | 李慧敏

编审 | 张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