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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经济70年·石油大会战|亲历者许万明:我的师傅“王铁人”与大庆会战

持续3年多的石油会战,共探明面积达860多平方公里的特大油田,建成年产原油500万吨的生产能力,累计生产原油1166.2万吨,占全国同期原油产量的51.3%,共完成财政上缴10.6亿元,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石油工业的面貌。

70年logo

石油大会战

1959年,大庆油田发现;次年,石油会战开始。由于石油工业是唯一没有完成“一五”计划的工业部门,大庆油田的发现振奋人心。全国石油系统组织精兵强将,参加会战者5万多人。建设大庆油田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大庆精神,涌现了全身心扑在工作上的“铁人”王进喜,其口号“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传遍全国。持续3年多的石油会战,共探明面积达860多平方公里的特大油田,建成年产原油500万吨的生产能力,累计生产原油1166.2万吨,占全国同期原油产量的51.3%,共完成财政上缴10.6亿元,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石油工业的面貌。

p50 1959 年,参加石油大会战的科技人员与职工向黑龙江大庆地区挺进。FOTOE

1959年,参加石油大会战的科技人员与职工向黑龙江大庆地区挺进。(FOT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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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师傅“王铁人”与大庆会战

大庆石油大会战始于1960年,那时,三年困难时期到了最严重的阶段,甘肃是重灾区。我的师傅王进喜回家告诉老母亲说要去参加松辽会战,母亲担心地问,你走了,全家9口人可怎么吃饭啊。王进喜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告诉母亲说,这次会战是一场大仗,关系到国家命运,非同小可。母亲点头。就这样,师傅带着我们出发了。

住了6年地窨子

咱不是来做客来了

我们拉到大庆的这支队伍当时叫1259队,王进喜是队长,全队包括两名炊事员在内共37人。1960年3月下旬,我们第一批32人从玉门东站出发,坐火车先到兰州,再到北京,最后抵达黑龙江省安达县(当时尚没有大庆这个地名)。

来大庆前,我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只知道这里发现了石油,全国石油战线的精兵强将都来了。来之后,分配给我们的是“萨55井”,这口井就是大庆油田的第一口出油井,之前打的井都是勘探井。

刚来的时候,钻井设备和我们的行李还在运往大庆的路上,无法开工。我们也没有住处,就都住在马棚里,3月份的大庆很冷啊,我们晚上睡觉铺的盖的都是牲口草。

其实,来之前我们也听说了这里的困难,但是当时心里想,总该有房子住吧,可是到这一看啥也没有,心里感觉拔凉拔凉的。

在井位周边,住着20多户老百姓,我们就和老百姓商量能不能住在老百姓家,就这样,我们一部分人住在了油井附近的老百姓家中,另一部分人住在马棚里等设备。

我和七八个工友住的那户人家有南北两个大通炕,房东一家三代睡一个大炕,我们睡在另外一个大炕上,两个炕之间拉个布帘子隔开。

我们也住过帐篷,一顶帐篷里住几十个人。夏季,晴天又闷又热,雨天又湿又潮,蚊子还特别多。我记得有一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等大家天亮醒来,才发现帐篷里已灌进一尺多深的水。有个职工开玩笑地说,这下可好了,不用出门就可以洗澡了。

冬天,帐篷里冷得无法住人,我们就在地下挖个坑,上面横些木头,再铺上草,培上土,这就叫地窨子。地窨子没有窗户黑洞洞的,30多人住在一个地窨子里,空气浑浊,但那也比挨冻强多了。这地窨子我们一住就是6年。

大庆会战之初,我们不仅没有房子住,吃的东西也就是苞米面糊糊、窝头和酸菜。我是西北人,以前都吃白面馒头和米饭,根本不知道窝头是啥玩意,也吃不惯。师傅就和我们说,一进东北就是来吃苦的,咱不是来做客来了,而是回家来了,家里有啥就要吃啥,不能把自己当客人。我们来就是多打井,多出油,给我们的国家多增光。

那时我们就靠精神头支着

师傅带着我们来到大庆,就盼着早日开钻。他每天都派人到火车站打听钻机什么时候到,并且安排人平井场,做好打井的准备工作。自己则到处访问看守探井的工人,了解地层情况。

后来钻机终于到了,但是我们没有吊车,拖拉机也不够用,60多吨重的钻机怎么从火车上卸下来?又怎么安装起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师傅让全队集合,先是问从部队出来的队员孙永臣,战场上遇到困难是上还是退、是打还是等。孙永臣回答,只能进不能退,只能上不能等。师傅于是说,“有要上,没有也要上。”(其实当时师傅说的是有吊车要上,没有吊车也要上,就是这句话后来演变成“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师傅接着说:“没有吊车,咱们有‘宝贝’,照样干!”有人就问:“啥宝贝?”师傅说:“大活人!天大的困难也要上,退下来算个啥呀!”也有人说:“人是活的,抬也好,搬也好,总之要上,绝不能让钻机在车站待着。”

说干就干,我们30多人用绳子拉、木块垫、撬杠撬,硬是人拉肩扛地把钻机、柴油机卸下火车,把变速箱、滚筒等设备一件一件拉上钻台。此后我们又用了3天时间,同样人拉肩扛地把30多米高的钻井机竖在了萨55井场上。就这样,师傅带着我们创造了来到大庆后的第一个奇迹。

井架子安装起来后,就要组织开钻,而第二个困难就是输水管线没有安装好,不能开钻。师傅就说,“许万明,你想想我们开钻没有水怎么办呢?”我就提出来说我们可以端水开钻。我旁边的姜如学说,“你许万明看到哪个国家有端水开钻的?!”师傅反驳说,“小鬼(他那个时候叫我小鬼),就我们国家来实现这个,就我们来端,行不行?”我说“行”。

于是,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师傅带着我们队的37名队员,加上闻讯赶来帮忙的老乡、机关干部等百十号人,用脸盆、水桶备齐了开钻用的60吨水。

师傅对“两论”(大庆石油会战时,号召大家学习毛主席的《矛盾论》和《实践论》)最直接的解释就是,这矛盾,那矛盾,国家缺油是最主要的矛盾;这困难,那困难,不能满足国家的需要,是压倒一切的困难。我们那时候,就是靠着这股精神头支着呢。

我清楚地记得我们打的第一口井出油的情景。这油真是不得了啊,原来我们在甘肃玉门打井,出油是老半天才出一点;而在大庆的第一口井是往外喷油,一看就是大油田,我们太高兴了。

打完第一口井,“铁人”称号就传开了

因为一开始对大庆的地质条件不熟悉,作为队长的师傅打井时不敢离开,随时观察钻井的进度,为以后钻井积累经验。他晚上睡值班房,白天困了就在钻井旁打个盹,5天5夜没有回住处。这期间,房东赵大娘做了白面馒头来看大家。见到师傅,赵大娘说,饭可以往上送,觉不能不睡啊,你这队长真是铁人啊,5天5夜不回家。王进喜说:“第一口井的资料不掌握,以后怎么打井?”第一口井打完,“铁人”的称号也就传开了。

当时各个生产队之间展开生产竞赛,后来我们队补充进了17名队员,队名由1259队改为1205队。师傅率领我们创造了“5开5完”的纪录,就是一个月“开钻5口井,完工5口井”。

师傅脑子活,适合当领导,钻研出不少提高效率的办法;再有他脾气火爆,急性子,凡事总要争个第一。他经常说,“有第一咱们就争,有红旗就扛”。他对队员要求非常严格,队员若是犯了错误,经常被他批评得抬不起头来。

1960年11月,师傅带领我们在解放村附近打井,开钻得需要水,我一看水池子里结了一层冰,情急之下,就踏上了冰面,用脚把冰踹碎……师傅看到后非常感动,表扬我说:“你真是个小老虎。”

从一开始的“小鬼”到后来的“小老虎”,称呼的转变,我知道,那是师傅对我工作态度的鼓励和认可。

当年,我们队的赵生元因为回家探亲而未及时归队,师傅便找到我说:“你是他的同乡,回去一趟,把他带回来,这个娃有学问,是个人才,应该回到油田发展。”

为了奖励我完成了这个特殊的任务,师傅还将自己最心爱的一台留声机送给了我。师傅经常鼓励我们学文化,他非常爱惜有学问的人,赵生元归队一年后,便被提拔为队里的指导员。

师傅最常说的话就是,宁可少活二十年,必须要拿下大油田。师傅在大庆打的第一口井还在自然喷油。现在咱们说,他是少活了40年啊。

(本文为《中国经济周刊》2009年的报道)

编辑:邹松霖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19年第18期)


 

2019年第18期《中国经济周刊》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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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何颖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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