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郭纲

何谓文明？表述众多，理解不一。既有广义的，又有狭义的，而且可以是多方面、多层次、多角度的。有一种简单的理解与表述是，所谓文明，就是因文字与文化带来的明智与光明。因为有了文字的记载与文化的传承，人类才逐步变得明理与自律，社会也因此逐步走向了理性与有序。

人类从蒙昧、野蛮逐步走向智慧、文明的漫长过程，其实就是人类与匮乏抗争而不断迁徙、拓展、进击的历史。河森堡所著的《进击的智人——一部由匮乏塑造的历史》（中信出版集团2018年12月出版）一书，从“匮乏”的视角对人类的进化及其文明史的演进，进行了独特的解析与表述。著作认为，生物的性状是基因和环境共振造成的，当环境发生剧烈的变化时，有些物种不得不在演化的十字路口处做出自己的抉择。像直立行走这种复杂的行为，其起源和发展是多种因素共振造成的结果，但是这些因素往往都受到一个底层逻辑的支配，那就是像幽灵一样的“匮乏”。

迄今为止，人类学家关于人类起源的说法仍不尽一致。其中有学者认为，现代智人同源于数百万年前上新世东非大裂谷的猿人。早先的东非猿人逐渐开化，集群定居。慢慢地，猿人繁衍的速度超出了群居地的食物供给能力。加之，东非草原持续的干旱，一些小河出现断流，一些本该结出丰饶果实的林地开始变得焦黄枯萎。极端的气候与猿人的膨胀，使得食物“匮乏”这个幽灵发出了绵长的呻吟。彼时的东非猿人，双眼被突起眉弓构筑的阴影所笼罩，他们紧锁眉头，陷入了痛苦的沉思，思考如何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来应对“匮乏”的现实挑战、乃至生与死的严峻考验。

“匮乏”的结果，逐步筛选出那些具有特定行为能力、一定知识或认知优势，而且又具有较强冒险开拓精神的群体，他们向群居地之外的未知领域迁徙、进击。其中，有往北迁徙到尼罗河流域的，他们在那里创造了尼罗河文明（古埃及文明）；又有往北迁徙到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繁衍生息的，他们在那里创造了两河文明（古巴比伦文明）。当食物“匮乏”的问题再次来临时，迁徙的轨迹继续往北往东向外延伸拓展，往东折南的一支进入南亚次大陆，创造了印度河文明（古印度文明），后来又有分支借助气候变冷的机缘成功跨越海峡到达大洋洲；往东北折的一支进入东亚的黄河流域，创造了绵延至今的黄河文明（华夏文明），后来又有分支借助气候变冷的有利条件越过了白令海峡，到达北美洲，之后继续迁徙，直至南美洲。

从现代智人及其祖先的迁徙轨迹不难发现，现代智人及其祖先与物质匮乏的自然界进行顽强抗争的历史，勾画出了现代智人及其祖先不断进击、向外迁徙与拓展的路线图，人类文明的种子在现代智人及其祖先的向外迁徙中得以扩散，开枝散叶。这种扩散犹如池塘里的涟漪，由近及远，由点到面。现代智人及其祖先漫长而艰难进击的结果，塑造了现在的世界历史和人类文明。

从农耕文明到工业文明乃至今日的大数据文明，现代智人对外界的认知度已远非其先人所能及，今日的科学技术也已突飞猛进，物质财富也是极大地丰富了。曾经辽阔无垠的地球，如今就像一个小小的“村庄”，只要是在地球上，无论是高山还是海洋，乃至任何一个具体的角落，现代智人的足迹都可以踏遍，而且几乎已经踏遍。然而，现代智人的进击依然没有止境，也不能停止，甚至，任务更加艰巨。因为，“匮乏”依然是现代智人无法摆脱的幽灵，要想战胜今日的“匮乏”，其难度之大也远非现代智人的先人所能料想。

当今世界，人口日益膨胀，能源等各类不可再生资源日趋枯竭，土壤、空气和饮用水被污染，人类安全问题不容乐观，诸如此类的矛盾与问题，世人有目共睹，而且无须赘言。可以说，整个地球的可承载能力已日趋饱和。一种新的“匮乏”——人类生存与发展外部环境的不可持续性，正在向现代智人逼近。尽管现代智人已从上个世纪开启了对月球等其他星球的探索旅程，太空飞行计划等也已实施并不断取得新的进展。但至今为止，现代智人要想最终达成超越地球向太空迁徙、拓展、进击这样的宏伟目标，还有漫长的时间需要等待，许多艰巨的科技创新需要突破，还需要有一个比较漫长而艰辛的实践探索历程。

面对新的“匮乏”难题，现代智人又将如何应对？除了太空，现代智人在地球上还能向何处迁徙和进击？现代智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作者为经济学博士、资深市场观察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