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中国经济周刊-金台资本组记者 李永华

尽管从未公布具体的纾困民营上市公司实控人的详细方案，湖南据称“百亿”规模的纾困计划还是在一单单实际操作中显露出较为清晰的路径。

12月9日晚，唐人神(002567)公告称，公司实控人唐人神控股成为第五个被湖南国资驰援的公司。

在这一波如火如荼的纾困行动中，位居中部的湖南行动迅速，跑到了“援军”前列，其救助模式是什么？谁被救助？实际纾困效果如何？

>>星火驰援

唐人神实控人陶一山长舒了一口气。

据唐人神披露，控股股东唐人神控股12月8日签署股份转让协议，拟将其所持公司5800万股股份（占总股本6.93%）协议转让给湖南省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湖南资产管理”），转让价格5.36元/股，转让总价3.11亿元。

在湖南省级纾困民企行动中，这是第三家。若包括长沙市的行动，则是第五家。

纾困第一单“花落”楚天科技（300358）。11月5日，楚天科技公告，公司拟引入湖南资产管理成为战略投资者。

紧随其后的是克明面业（002661）。据其公告，11月30日 ，克明面业的控股股东克明食品集团与湖南资产管理签订股权转让协议，后者受让克明面业9.752%的股份，总价约4.29亿元，每股转让价格为 13.25元。

先后3家，出手救援的湖南资产管理是什么来头？据《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了解，湖南资产管理公司是湖南省级唯一的资产管理公司，隶属于湖南财信金控集团（下称“湖南财信金控”）。后者是湖南省唯一的省级地方金融控股平台，旗下拥有湖南信托、财富证券、吉祥人寿、湖南资产管理等30余家全资或控股子公司，业务范围涵盖信托、证券、保险、银行、资产管理、产业基金、产权交易、股权交易、期货、担保、创投等领域，金融牌照基本齐全。

如此综合且庞大的资源让湖南财信金控在湖南纾困民营上市公司实控人的行动中成为主角。

在长沙市政府主导的纾困行动里，湖南财信金控旗下的湖南信托依然是不可或缺的关键角色。

11月29日，拓维信息（002261）公告披露，湖南信托受长沙银行、长沙市国投、高新麓谷创服三方共同委托，拟向公司实控人李新宇提供融资资金支持——首期信托资金借款1亿元；12月2日晚间，天舟文化（300148）发布公告称，湖南信托受长沙银行、长沙市国投、长沙县星城发展三方委托，拟向控股股东天鸿投资及一致行动人肖乐合计提供首批资金2.842亿元。

>>谁被救助？上市公司还是实控人？

当楚天科技被确定为湖南省第一家被纾困的民营上市公司时，当地不少资本市场人士在惊讶之余，纷纷在探讨纾困的标准。《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了解，诸多上市公司实控人在探寻纳入救助名单的可能性，对救助标准颇为关注。

对于纾困民企的标准，习近平总书记在民营企业座谈会上的讲话清晰有力：“省级政府和计划单列市可以自筹资金组建政策性救助基金，综合运用多种手段，在严格防止违规举债、严格防范国有资产流失前提下，帮助区域内产业龙头、就业大户、战略新兴行业等关键重点民营企业纾困。”

此前，《中国经济周刊》曾报道，有券商在组织纾困民企资管产品时，也提出合适的投资标的需要满足两方面要求——首要的前提是，大股东此前利用股票质押资金做了什么，必须要有正确的投资方向，而不是去做了其他的事情；此外，企业基本面应该是良好的，只是遇到了短暂的流动性问题。

业内人士分析，从楚天科技开始，湖南纾困民企的标准就已基本敲定，可概括为“三优”：优势产业、优质企业、优秀团队。

如，楚天科技是国内最大的制药装备制造企业；号称在线教育服务龙头之一的拓维信息基本面良好，主营收入连续3年增长。

然而，也有不少质疑认为，对前述5家湖南企业来说，实质上，被救助的并非上市公司本身，而是公司的实控人。

仅从上市公司层面来看，并没有太大的困难，上市公司甚至根本“不差钱”。例如，克明面业实控人转让近10%的克明面业股份的同时，克明面业手头还有大量的闲置资金。11月6日，克明面业公告称，公司使用闲置募集资金5000万元购买长沙银行的理财产品。而且，截至公告当天，克明面业尚未到期的理财类资金还高达6.8亿元！

因此，纾困行动也并非全无争议。有私募基金人士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称，在成熟的资本市场上，如果基本面良好的上市公司实控人层面出现危机，会有专业的“秃鹫”资金觅食，拿下控制权后再寻找更好的团队来经营公司。不过，当前情势下，这种可能性已被基本排除。

 >>“三优”企业实控人为何受困？

手握“三优”企业，实控人或者说主要的经营者缘何陷入困境？

除了各种外部因素，股票高质押是通病。

天舟文化控股股东天鸿投资及其一致行动人质押比例达98.47%，克明集团质押率为91.63%，唐人神控股股票质押率近88%。

高质押率只是表征，实控人推动的上市公司大扩张才是病因。2016年时，克明面业曾抛出“百亿计划”，而其2016年营收不到22亿元，意味着近五倍的增长目标。冲刺百亿营收规模，克明面业一手收购，一手新建产能。如，2017年5228万元收购的五谷道场当年就带来2168万元的商誉减值。

唐人神原本是湖南一家主营猪饲料的公司，2011年上市后又3次定增，大规模融资，进军生猪养殖业，拓展肉制品终端。每一步运作，实控人都需要自掏腰包跟进，质押上市公司股票是主要资金来源之一。

2017年，楚天科技联合控股股东楚天投资斥资11亿多元并购了世界知名医药装备企业德国诺脉科集团。据了解，这是楚天投资股票质押所得资金的主要去向，给其带来极大的压力。

某上市公司高管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感慨，股票质押融资手续简单，成本也不高，只要股价跌得不是太厉害就没问题，“确实没想到今年股票行情会这么差。”

各实控人面临资金困难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今年也借不到便宜的钱。湖南一上市公司董事长说，以前去外面找钱，“有人说6个点（年利率6%），就有另外的人问5.8（%）要不要。今年，别人一开口就是18个点。”

>>湖南“三不”原则

公司股票的股价“跌跌不休”，不断逼近乃至跌破平仓线，质押人不得不一次次补充质押物或者追加质押比例，直至加无可加，抵无可抵。此时，场外融资高不可攀，几乎唯一的求生之路就是政府纾困资金。

有消息称，湖南确定“三优”标准的同时，还有“不控股、不做大股东、不干预经营”的“三不”原则，与深圳及多地方案异曲同工。

楚天科技副总裁周飞跃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说，“纾困资金不谋求控股权，这是我们最看重的一点。”

湖南资产管理公司承诺，成为唐人神第三大股东后，积极支持唐人神的正常经营管理，受让股份后，不谋求对唐人神的控制权，也不从事、协助、配合任何其他第三方谋求对唐人神的控制权。

受让克明面业股份时，湖南资产管理公司的承诺如出一辙。

相对于湖南省级层面接手股权的纾困方式，长沙市政府的方案显得更“无私”。暂未进入纾困实际操作程序的某公司人士透露，如果不需要转让股权，而能够拿到低利率贷款，当然更好。毕竟，在当前这样的低价位转让股份，难免有割肉之痛。

即便如此，也并非每级政府都具备纾困的实力。钱从哪里来，依然是个问题。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了解，长沙市纾困资金配比模式为2:1:1，即银行方出资50%，长沙市政府平台出资25%，上市公司注册地政府平台出资25%。

上述人士称，该公司注册地所在的政府并不愿意额外拿出一大笔资金来帮助公司大股东解困。

>>自救亦需趁早

不是每个地方都有钱，也不是湖南境内每家遭遇困境的上市公司实控人都能进入纾困名单，获得政府的大力支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自救亦需趁早。

有上市公司高管称，除了政府纾困资金，老板还有其他选择，“比如说民营资本”，但往往面临股权方面的要求，难以谈妥。其他国资也纷纷入场，但要价更高。

金贵银业（002716）近期密集发布的公告显示，实控人曹永贵拟脱手金贵银业的控股权，其所持金贵银业股票质押比例达98%。

9月12日，曹永贵与上海稷业（集团）有限公司签署了股权转让意向协议，拟将其持有金贵银业约16.7%的股份（占曹永贵持有金贵银业股份的51%）转让给上海稷业。

天眼查显示，上海稷业属于中信集团。

12月11日，金贵银业董秘孟建怡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与上海稷业的合作在推进中，若大股东股权转让完成，上海稷业将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具体经营主要还是原来的班子。”

尽管实控人可能易主，但金贵银业仍未停止扩张步伐。12月8日，金贵银业与湖南省国银新材料有限公司达成战略合作，声明其终极目标是收购国银新材，当前为过渡期，将在生产加工、投融资等方面合作。

仅今年，金贵银业就先后筹划收购宇邦矿业、临武嘉宇矿业、湖南东谷云商等三家企业，合计规模高达40亿元。而今年3月，金贵银业竞拍斥资1.87亿元拿下西藏金和矿业34%的股权，使之成为全资子公司。

在湖南，打算让出控股权的不止曹永贵一个。12月5日，多喜爱公告，公司实控人陈军筹划转让大部分股份，且已与某国企或其指定主体签订框架协议，可能涉及上市公司控股权转变。

不论是自救还是他救，随着纾困资金的逐步到位，各家公司实控人的质押风险均在降低。

12月4日，楚天科技称，实控人楚天投资获得湖南省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提供的 2.68 亿元。两天后，楚天投资将其所持楚天科技股份的20.35%解除质押，质押比例从99.99%下降至79.65%。

唐人神称，唐人神控股转让所得款项优先用于偿还银行贷款，解除质押的股票，唐人神控股股票质押率由目前84.33%预计降低至约50%。

其他各家大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