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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互联网时代,还是BAT说了算吗?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陈惟杉 | 浙江乌镇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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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7日,第五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在浙江乌镇开幕。本届大会以“创造互信共治的数字世界——携手共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为主题,来自76个国家和地区的约1500名嘉宾参会。图为开幕式现场。(《人民日报》记者雷声 摄

产业互联网,特别是工业互联网,是第五届世界互联网大会最重要的主题,不用加“之一”也并不为过。

作为历届互联网大会都会举办的论坛,浙江分论坛今年的主题为“工业互联网的创新与突破”。对此,浙江省省长袁家军在演讲中评价称“紧扣全球潮流、契合大会主题”。

再看另一项颇有“风向标”意味的互联网大会内容——领先科技成果发布。世界互联网领先科技成果推荐委员会中方主任邬贺铨认为,如果说前几年的领先科技成果还是较多聚焦在消费互联网,今年的成果则越来越多聚焦到了工业互联网。

而在各个分论坛的现场,从投资人,到消费互联网领域的巨头,再到新兴的“独角兽”企业,几乎无人不看好产业互联网、工业互联网。浪潮集团董事长孙丕恕直言,工业互联网是下一个风口。

东土科技(300353.SZ)董事长李平告诉记者,过去互联网的发展主要集中于服务领域,比如金融、电子商务等,但服务领域并不能解决物质财富生产的问题,现在要把互联网应用于工业领域,推动物质财富生产。

喊了多年的互联网“下半场”似乎真的来了,但问题是,“下半场”怎么玩儿?玩法与“上半场”一样吗?

进入产业互联网阶段,还是巨头主导吗?

9月底,腾讯宣布进行业务架构调整,其核心目标便是“扎根消费互联网,拥抱产业互联网”。

阿里巴巴的动作似乎要更快一些。

阿里云研发的supET工业互联网平台入选此次互联网大会的领先科技成果,据阿里云总裁胡晓明介绍,不到半年时间,已有200多家生态参与方入驻,并已为企业创造利润。

巨头又来了,但结果还会和“上半场”一样吗?

用友精智工业互联网事业部总经理张友明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和消费互联网一样,工业互联网也会形成“寡头经济”,“谁更快建成平台、谁的平台服务更好、谁的平台为入驻企业创造的价值更高,谁就有可能是剩下的几家‘寡头’之一。”

李平也认为,工业互联网领域一定会产生新的巨头,会诞生中国的西门子、中国的GE,或者工业领域的华为。

但李平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隔行如隔山’,工业领域的专业性更强,工业互联网还是要懂工业的人来做,做民用互联网好的企业能做好工业互联网吗?我打一个问号,但是欢迎他们关注这个行业。”

他认为,如果企业要进入工业互联网领域,首先要懂通信,而中国懂通信的企业就是华为、中兴、大唐等几家,另外要懂工业,这两个门槛就把很多企业挡在了门外。

在此次互联网大会期间,胡晓明坦言,国内缺少同时精通工业和互联网的人才。他介绍说,阿里云近几年让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专家下工厂,与工厂师傅们一起切磋,在工厂车间编写代码。

李平则认为,转型并不简单,涉及利益的问题,“不然为何诺基亚做不好智能手机、柯达做不好数码相机?”一些民用互联网巨头进入工业领域,但民用互联网业务依然赚钱最多,合作时由谁说了算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张友明认为,不同的行业千差万别,仅靠用友等个别厂商,很难提供行业属性强、用户体验好的优质服务。

这也是旷视科技副总裁谢亿楠认为“下半场”必然区别于“上半场”的原因。他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采访时说,未来产业互联网一定以纵向为主,每一个市场都足够大、足够细,互联网巨头的顶层式打法可能并不适用,因为互联网下半场需要干的是“脏活”。

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刘松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产业互联网必然与消费互联网的模式不同,有众多的垂直领域。在消费互联网时期中国与美国都是由几家大的平台公司主导,但进入产业互联网阶段,必然会分散为更小的平台。“这是几棵大树和灌木丛的区别,是明显可以预判出来的。”

刘松介绍,像阿里这样没有制造业经验的公司来做工业互联网,是将软件定义的能力、数据智能的能力、物联网端设备的管理能力集成给到工业平台,而对于工业企业的IT部门来说,干这几件事都需要几年的时间。“我们是平台的平台,而非某个具体行业里面的工业互联网的小平台。”

工业互联网的“魔力”

胡晓明在介绍supET时透露了这样一组数据:其为恒逸石化降低了2.6%的煤炭消耗,为中策橡胶提升了炼胶合格率,为天合光能提升了7%的电磁频率。

张友明称,上海新朋联众汽车零部件有限公司(下称“上海新朋联众”)接入用友的工业互联网平台后产量增加了22%,但人员却减少31%,缺陷率从3%下降到1%。

谢亿楠则举例说,一个1万平方米的仓库,原来有1000名工人,每天能处理约2万件包裹,在这个前提不改变的情况下,如果要增加需求,就需要额外的人、地。在物流领域我们需要解放腿、解放手、解放地,可能同样是2万件包裹,两个人只需要1000平方米的空间就可以处理,这就是工业互联网对行业带来的改变。

他介绍,在物流领域,目前已经可以做到通过500个机器人协作,完成原来需要2000人所作的工作,未来可能会用2000个机器人完成2万人,甚至10万人所作的工作。

在谢亿楠看来,工业互联网能够改善一个行业的效能。“原来一件事情100人可以做,而通过技术可以只用10个人去做,但对于企业来讲,招100个人比研发这项技术的成本要低很多,并不注重每个人的效率,但在人口红利见顶后To B(企业级应用服务)业务一定会兴起。”

那么,工业互联网是如何能做到这些的?

“比如制造业,为什么良品率很低?因为在精细制造的过程中人的因素太大。熟练工人的良品率就会高一些,如果只是工作一两年的工人其良品率可能就会低一些。但工作了多年的优秀产业工人,多半会想走向管理岗位,这就出现了矛盾。” 谢亿楠说,“同样去拧一件物品,人可能只能靠经验,但是机器可以做到非常精确。人会说‘拧少许’,但‘少许’究竟是多少度?能不能精确到小数点后八位、七位、六位?这是人根本做不了的事情,如果最核心的问题用机器解决,那么就会发现良品率提升,成本下降。”

而在东土科技董事长李平看来,用更少的人干更多、更好的事并非工业互联网给工业带来的最本质的改变。工业互联网的目标有三个:

第一个目标是统一工业通信的标准,让各行各业互联互通,这样可以极大地提升效率、降低成本,比如此前的电子商务平台就是解决人和商品互联互通的问题;第二个目标是使工业中各行各业的控制平台、硬件平台标准化,就像水龙头,标准化之后可以在全球范围内互换,但如今石油化工领域的一些控制设备就无法应用于服装行业,未来不论哪个行业,硬件都是一样的,靠软件去定义不同的功能;第三个目标是让软件应用的平台标准化,比如当今民用电脑大部分是windows操作系统,在不同行业进行研发都只要懂C语言或者Java语言就可以了。

李平认为,“这三个目标达成后会为社会节省巨大的财富,极大地提升效率。”这样可以降低整个工业的成本,比如维 护成本、能源成本等。

工业互联网怎么玩儿?抢夺数据是关键

谢亿楠认为,工业互联网首先要实现“单体智能”,也就是让工厂中每条流水线上的每个点都是有能力的,在“单体智能”实现后,就要实现“群体智能”,也就是如何让一群机器人保证智能,这就需要一个“大脑”来控制,“比如不同的机器人在地面上移动,如何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人去做的话可能依赖于习惯,但并不是最优选择,而机器可以找到最优选择。”“单体智能”的实现有赖于数据化,“如果上半场的关键词在于‘流量’的话,下半场的关键词是‘数据’。”

他向记者举例说,比如一位产业工人做的事情是把一件物品拿过来、摆正、擦拭、拧一下、再放过去,原来意义上的数据化只是记录其经手了多少件产品,但如今是把工作流程中的每一个动作数据化。

他解释道,“就像我们看足球比赛一样,原来可能只关注比分,如今会关注控球率,某位球员的触球次数、抢断次数等,越来越细致。这是第一步,因为机器无法管理不是数据化、结构化的信息。”

在谢亿楠看来,有没有能力把行业数据化、如何用好数据、如何运营数据是需要逐步突破的方向,下半场的第一步就是“抢夺”更多的数据。

如今从工厂中产生的数据多到什么程度?用友精智工业互联网事业部总经理张友明以上海新朋联众举例说,新朋联众是一家中小企业,“对方要求的数采频率是200毫秒,我们可以达到50毫秒采集一次数据,一个月约采集240亿条数据,而这还仅仅是设备运行数据,除此之外还有物流、质量、人员等数据。”

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刘松认为,“很多人把工业互联网等同于智能制造的升级,并没有强调在工业互联网把数据变成一个全新的介质,这是一种误判和理解上的不足。”

在他的理解中,数据与人工智能这两个要素进入工业领域,带来了“突变”,“之前我们可能不知道轮胎生产领域配方和参数的变化,也很难用实时性技术从化工企业拿到那么多的数据,再通过算法找到更好的方案。这些技术在3年前没有这么成熟。”

而这就涉及除数据之外的另一个关键词——人工智能。

在此次世界互联网大会期间,百度董事长李彦宏“怼”了一次腾讯董事会主席马化腾。此前,腾讯完成业务架构调整,全面To B,但李彦宏却认为To B不是新鲜事,在上世纪90年代末讨论电子商务时便有To B的概念,“但当我们想把互联网的理念搬到各个To B的垂直领域时,经常发现使不上劲儿。”他认为真正带来改变的是人工智能。

“前一段时间我第一次参观炼钢厂,进去之前安全帽都带反了,但进去之后发现,用人工智能的方法可以提升效率。”李彦宏说。

刘松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一个由电商领域训练出的数据和算法专家组成的团队,即便在进入车间前完全不懂那个行业,但只要4到6周的时间,通过与车间里的工程师合作,就可以知道怎么用采集到的数据和智能算法定向解决一个工业领域的问题。

“双十一时,使用人工智能可以定向推荐给顾客商品,而同样一位工程师来到工厂,如果能找到提升生产效率、良品率,降低能耗的方法,哪怕只提升或降低2%、3%,其带来的效益也远远大于多卖100件衣服。”刘松说。

李平也认为,其实人类社会的发展主要依靠人与人之间的协同进行社会分工,而工业互联网就是把机器相互连接,让机器相互沟通、协同,像人一样分工协作,这是人工智能发展为工业互联网带来的可能,也是人工智能的终极目标,“目前人工智能在服务领域的应用都只是‘小儿科’”。

万物互联,安全如何保证?

阿里云总裁胡晓明在此次世界互联网大会期间称,中国90%以上的设备是不联通的,都是独立的个体。

但不可否认的是,从客厅中的电视到工厂中的设备,越来越多的设备正在联网。有机构预测,2020年全球将有340亿台设备连网。

浙江省工业互联网产业联盟理事长,杭州安恒信息技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总裁范渊接受《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采访时说,在工业互联网的场景下,当核心设备、核心数据开始相连,安全是必须重视的一个要素,“会扮演一个特殊的角色。”

范渊举了这样一个例子:有一家工业互联网平台服务商为一家企业提供服务,把从设备、生产线上采集到的数据上传到云端进行分析,帮助企业提质增效。“但在要签合同时,企业提出了两个疑问:将核心数据放到云端,安全怎么保证?如果出问题该如何赔付?”

今年8月,台积电突遭病毒攻击,这家全世界最大的半导体代工厂的多个芯片制造厂受到波及。卡巴斯基实验室大中华区总经理郑启良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此事发生后,京东方便找到卡巴斯基帮助他们在安全上做完善。

郑启良介绍,一些高端制造业企业、重资产企业,在保障信息安全的手段方面还非常“原始”,一些企业甚至在生产环境中没有安装杀毒软件。“一些工业设备生产企业,其设备在进入工业环境之前,我们就发现其中有病毒,甚至一家高科技制造业企业的每个工厂都有病毒。”

此前,卡巴斯基实验室工业控制系统网络应急响应团队发布的2018年上半年工业威胁情况调查报告显示,2018年上半年,得到卡巴斯基实验室解决方案保护的所有工业控制系统计算机中,超过40%遭到至少一次恶意软件攻击。

郑启良说,在IT领域,卡巴斯基一天可以监测到30多万次攻击,在OT(Operation Technology,即运营技术)领域发生的攻击数量与此相比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但危害可能更大。

值得注意的是,工业互联网领域的“安全”其实还有着另一层含义。

李平认为,工业互联网首先是机器的互联互通;其次要解决控制计算的问题;再次是操作系统平台的问题;最后才是应用,“但现在炒作的大都是应用的问题。”

李平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皮”都是国外的、旧的,要解决“皮”的问题就更难了,“东土科技就是在工业互联网领域做‘皮’的,做芯片、通信、计算、平台。我们在做冰山在水下的部分,但一般人看到的是冰山在水面之上的部分。”

他认为,在民用互联网领域,美国做完了“水下的工作”,因此对中国企业来说,即便“水上”部分的应用做得很好,“阀门”依然掌握在美国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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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刘冰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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