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周琦｜北京报道

责编：陈栋栋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18年第36期）

(视觉中国)

美国纽约时间9月12日上午10：30分，蔚来汽车（NIO，NYSE）正式在纽交所挂牌上市。开盘报6美元，相比发行价6.26美元，下跌4.15%。开盘之后，市场呈“断崖式”下滑，直接跳水，一度跌超14%，报5.35美元。最终收涨5.43%，报6.60美元，蔚来市值为67.7亿美元。

不过，在其即将上市的节骨眼上，外媒曝出日本软银集团将不在其首次公开募股中进行投资。就在今年4月，媒体曾报道软银考虑在蔚来IPO中购买2亿美元股票。

自8月14日提交招股书以来，蔚来引起的争议不少。此次被曝出偏爱投资新兴领域的软银集团不参与首次募资，对蔚来而言显然不是好消息。

蔚来的未来，到底会如何？

糟糕的成绩单：两年半净亏损一百多亿元

蔚来汽车更新的8月28日招股书显示，预计以每股6.25美元至8.25美元的价格发行1.6亿股，最多募集15.18亿美元。

在此次更新招股书前的半个月，蔚来首次提交了招股书，其预计募集的资金最多为18亿美元。在半个月内，蔚来的目标募资金额缩水了近3亿美元。

不过，新的招股书也带来了一些好消息：截至8月28日，蔚来汽车的主打车型ES8已经累计生产了2200辆，并已经交付了1381辆。在此前的招股书中，由于数据只截至7月31日，ES8的交付量仅为481辆。

研究机构文凤汽车创始人张志勇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采访时说，量产并不代表“新势力”车企的成功，“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消费者是否认可，是否会为这款汽车买单。”

招股书显示，虽然还有1.6万余份已经缴纳预订款的订单，但其中有9497份是只缴纳了5000元且可全额退款的订单。招股书同时提示，如果在交付ES8时遇到延误，可能会有大量预订取消。

虽然蔚来8月份产能开始提升，但有限的产能和交付量仍远远不够。加之此前ES8迟迟不能交付，蔚来的营收数据不容乐观。

从2016年至2018年6月30日的两年半时间内，蔚来的总收入仅为4599万元，而总营业费用达到了107.42亿元，净亏损109.2亿元。其中，2016年、2017年、2018年上半年的支出分别为26.03亿元、49.54亿元、31.86亿元；净亏损分别为25.73亿元、50.21亿元、33.26亿元。

业内专家分析，蔚来2017年全年的净亏损额比2016年翻了一倍，而2018年的亏损继续呈现上升势头，预计未来仍将长期处于亏损状态。截至6月30日，蔚来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不足45亿元，如今公司资金快速流失，在未盈利的情况下谋求上市，或许也是无奈之举。

值得一提的是，蔚来自2014年成立以来，前后共计完成了6轮融资，融资总额超过140亿元，吸引了腾讯、百度、高瓴资本、红杉资本等参与。外界分析，腾讯之所以一反常态地在蔚来汽车投入巨资，目的是为了对标阿里支持的小鹏汽车，并在新能源汽车领域占据一席之地。

张志勇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介绍：“在中国制造业发展规划中，新能源汽车领域目前是最为明确的，被资本看好是正常现象。”他认为，众多投资新能源汽车领域的资本，来自各行各业，而能在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这个长跑项目中存活下来的企业只是少数，“目前进入新能源领域的资本鱼龙混杂，新能源车企本身也良莠不齐，个别企业甚至只是为了炒作一把，忽悠投资人，最终能活下来的企业不会很多。”

多重烦忧

业内人士分析，在巨额亏损的情况下，蔚来汽车依旧坚持公开募股，既是为了资金，更是为了在中国电动汽车市场抢得先机。

蔚来ES8瞄准的是中高端市场。此前因为进口税的原因，洋品牌（主要是特斯拉）电动汽车进入中国市场的成本较高。在放开洋品牌在华设立全资公司后，他们电动汽车的竞争力有所提高。蔚来为了抢占市场，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

不过，蔚来首先要解决的难题，也是特斯拉一直面临的难题——产能。

目前，ES8由蔚来与江淮合作的生产线生产。虽然蔚来坚称此为合作，不过业内普遍认为是由江淮代工。在国内汽车生产厂家中，江淮属于后起之秀，但与比亚迪、北汽、上汽等企业相比，仍有差距。

基于整车轻量化与结构简单化的考虑，蔚来ES8车型采用了全铝车身结构，蔚来和江淮为此采用了全新的生产线。业内人士介绍，制造全铝车身拥有很高的技术门槛，工艺复杂，自主品牌普遍未能掌握这项技术，合资品牌中也只有奇瑞捷豹路虎、上海通用等少数几家可以生产。而江淮之前从未大规模打造过这种产品，ES8的产能要想快速提升，难度不小。

值得关注的是，蔚来在招股书中称，虽然蔚来参与供应链和制造过程的每一步，但无法确保能够维持质量标准。招股书还透露，蔚来正在上海筹备自己的工厂，预计2020年底前准备就绪。不过，招股书提醒，无法确保蔚来能够获得新能源汽车生产资质。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获悉，奇瑞新能源生产项目近日被工信部公示为拟发布新增汽车生产企业，料将成为全国第8家拿下纯电动乘用车生产资质的企业。获取纯电动乘用车生产资质并非易事，蔚来能否获得资质尚待观察。

此外，新能源汽车补贴的退坡，给不少国内车企增加了压力。

ES8推出了创始版和基准版两种配置的车型，补贴前的售价分别为54.8万元和44.8万元。蔚来创始人兼董事长李斌说：“如果按照2017年的补贴标准，消费者在北京购买分别只需要47.54万元和37.54万元，如果再采用电池租用的方案，价钱上还能再便宜10万元。”也就是说，通过新能源汽车补贴和蔚来提供的电池租用方案，原价44.8万元的ES8基准版，消费者只需付款27.54万元即可开回家。

但新能源补贴逐步退坡后，蔚来还能否有足够的竞争力？分析人士指出，国内大部分自主品牌尚未涉及中高端领域，目前仅有特斯拉在该领域有较强竞争力，蔚来可以向特斯拉学习，坚持高端路径，打造中国版的特斯拉。

其实，蔚来一直在对标特斯拉。在蔚来IPO的路演PPT中，ES8与特斯拉Model X、奥迪Q7、奔驰AMG GLS63(ICE）被放在一起做性能对比。

对此，张志勇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采访时说，特斯拉的成功具有偶然性，并不适合在中国复制。“特斯拉的成功，马斯克功不可没。马斯克本身对制造业非常了解，也有成功打造制造业企业及金融领域的经验，同时他还有强大的个人魅力，这才将特斯拉带到如今的地位。”

张志勇说，特斯拉曾数次濒临破产，靠着最后关头拿到的融资才活到现在，这种情况偶然性极大，“在面临困境时，只要有一次融资出现问题，我们现在就看不到特斯拉了。”

张志勇认为，当前国内的造车新势力中，还没有马斯克类型的人才，而且这些新兴车企普遍没有造车经验，缺乏传统车企深厚的积淀，想要复制特斯拉的成功，几乎不可能。

现场探访：“租电池”需“抵押车辆”

《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周琦｜北京报道

近日，《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以购车者身份前往位于北京的东方广场蔚来体验中心探访。

蔚来ES8样车位于一层展厅的正中央，吸引了诸多顾客咨询。蔚来工作人员称，由于目前蔚来只在北京、上海等少数几个城市设立了体验中心。前来现场咨询观摩的外地顾客非常多。“我们现在瞄准的是中高端客户，不少顾客经济情况比较好，家里也不止一辆车，看了就订了，主要是图个新鲜。”

不过，该工作人员也坦承，因ES8交付较慢，放弃购车或取消订单的顾客数量也不少，“创始版限量1万辆，按理应该早就订完了，但是很多人等不及，所以现在还有剩余。” 该工作人员称，若现在预订，ES8创始版一般在3个月左右可以交付，基准版可能得到2019年方可交付，“如果工厂产能跟上的话，今年年底说不定也有基准版可以到货。”

同时，该工作人员提醒，若2019年预订车辆才交付，可能会因为执行新的补贴政策导致补贴减少，购车人需要多掏2万元左右。

工作人员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推荐了蔚来推出的电池租用方案。若采用该方案，在不贷款购车的情况下，首次购车款可以减10万元，车主只需分78个月、每月向蔚来支付1280元（共计99840元）的租金即可。

不过，《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获得的一份蔚来《电池优惠付款协议》显示，在选择电池租用方案后，虽然电池所有权为车主所有，但需要将车辆抵押，抵押方为蔚来公司或其指定方，车辆登记证书也由其保管。在车主付清全部的电池优惠价后，蔚来才会解除抵押。若车主未能及时履约，超过违约补救期（7日）后，除了需按日支付逾期违约金（每日为应付但未付金额的3‰）外，蔚来有权选择要求车主立即支付所有的未付款项、远程锁定动力电池、限制车辆部分或全部功能，甚至将车辆或动力电池出售、拍卖等。

业内人士认为，该电池租用方案虽然让车主享受到了小幅优惠，但其与购车金融服务大同小异。

蔚来的工作人员称，该方案“相当于公司提供免费分期付款服务”，不过该工作人员并未提及还需抵押车辆并保管车辆登记证书。

北京盈科（上海）律师事务所全球合伙人郭韧律师认为，蔚来公司提供的《电池优惠付款协议》中明确提出需要办理车辆的抵押，则必然需要具备相应的借款合同及抵押合同，因此上述情况就是金融服务。

对于蔚来提供金融服务是否需要相关资质的问题，郭韧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说：“车企是否需要相关的资质，要看放款机构的主体，如果放款机构是银行或其他金融机构，在上述情况下，车企本身不一定需要具有相关资质，因为车企可能在一开始就已经拿到银行或金融机构的资金，而购车者作为还款人，对银行或金融机构按月还款。如果是车企本身放款，那么车企便需要具备相应的资质。”

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虽然上海蔚来汽车有限公司、上海蔚来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上海蔚来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经营范围均未涉及融资租赁等业务，但其关联公司上海蔚来融资租赁有限公司经营范围包括融资租赁业务、租赁财产的残值处理及维修、租赁交易咨询和担保等。

郭韧提醒购车者，根据蔚来公司提供的《电池优惠付款协议》，一旦购车者有逾期行为，个人征信记录可能会出现相应的记录，甚至可能被金融机构加入黑名单，导致购者车在未来办理贷款时受到影响无法办理贷款，更严重的情况下，购车者的汽车或电池还可能面临被出售或拍卖的风险。

“还有可能存在这样一种情形：购车者已经还完前77期款项，在最后一个月的时候逾期，这种情况下购车者其实已经支付了大部分款项，但是因为有逾期行为就要支付违约金，甚至车子和电池还无法使用，这对购车者来说非常不公平。” 郭韧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说。

2018年第36期《中国经济周刊》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