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社中国经济周刊官方网站  中央新闻网站  互联网新闻信息稿源单位

经济网 中国经济论坛

首页 > 法治 > 正文

宋庄正在规划建设“艺术小镇” 房诉风波会否从此终结

《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胡巍 | 北京报道

责编:陈惟杉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18年第19期)

宋庄的两位关键人物

“‘圆明园画家村’的聚集规模在1992—1993年达到高峰,1995年被驱散,1994年第一批艺术家从圆明园迁到宋庄,2000年初宋庄艺术家的聚集已成规模。”被称为“中国当代艺术教父”的栗宪庭曾这样介绍宋庄画家村最初的形成。

“事实上,自圆明园艺术村被驱散后,艺术家到宋庄的初期,他们面临的是和圆明园艺术家同样被驱赶的命运。是(小堡村)村支书崔大柏力保艺术家,才让他们能够在宋庄待下来。其后,宋庄艺术园区建设才成为可能。”栗宪庭说。

最早入驻宋庄的艺术家张惠平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最初我们离开圆明园寻找安身之地,类似宋庄的北京村镇很多。在宋庄,小堡村与其他村庄也没有区别。之所以在小堡形成最大集聚,完全是因为这里的崔大柏书记采取了开放态度。”

《宋庄房讼纪实》一书的作者、《海南法制报》前总编辑、宋庄艺术家王立则总结,崔大柏接纳艺术家来小堡村买房租房,有大致三条理由:1.房子大量闲置,不让老百姓拿自家房子赚点钱,逻辑上有问题。2.村民可以在艺术家那里干点泥水活、装修活,挣点儿钱。3.艺术家安分守己,没有给村里带来危害;而且他们都是高学历、有素质的人,身上的“潜在价值”,将来会给村里带来正面影响。

崔大柏让艺术家在宋庄,尤其是在小堡村形成了集聚;而从全镇层面打造文化产业的另一关键人物,是该镇原党委书记胡介报。

胡介报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采访时回忆:“来宋庄之前,我在永顺当镇长,那里以城市建设为主,大搞房地产开发,但我本人有文化产业的情结。2001年,我读到一篇题为《苏荷》的文章。苏荷是美国纽约近郊的一个地方,曾是工业区。二战后,很多兵工厂倒闭,然后艺术家来到这里,把废旧车间改造成工作室,又逐渐衍生出酒吧、画廊,形成一个当代艺术集聚区,后来也成为美国当代艺术的代名词。”

“我2004年2月来宋庄镇当书记,第一件事情是调研。这里以农业、工业为主,污染企业较多。当时国家有个宏观政策,现有工业大院停摆摘牌,宋庄一些盖好的厂房处处空置,也没人来投资。农民住宅大量闲置,达到46%左右。” 胡介报说。

“调研还发现一个我之前不知道的情况,就是艺术家集聚,小堡村有164位,宋庄总共316位。但他们以从事当代艺术为主,还是被边缘化,当做不安定因素被驱赶。《苏荷》那篇文章又在我心里激活了,就考虑能不能打造一个中国的苏荷。后来镇里研究认为,艺术家集聚这一要素,完全可以引导和发展利用。”胡介报说。

胡介报回忆:“(2004年)7月结束调研,8月去城里和艺术家朋友交流,包括栗宪庭、方力钧等知名艺术家,镇里还有崔大柏、李学来等干部。我就问,宋庄能不能借助艺术家要素,打造一个中国的苏荷。方力钧认为可行,还提出就叫中国的宋庄。”

“栗宪庭又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您来宋庄任职是只干三两年,还是真想干件事?文化产业不能急功近利,三两年肯定做不好。’如果为了升官,文化产业就办不起来。”胡介报说,“我回答栗宪庭,作为个人,我可以向组织提请求,只要不是犯了错误,或者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不要轻易把我调离岗位。这样大家都表示认可,支持打造中国宋庄的文化产业。回到宋庄我们又继续调研,起草文化产业实施纲要。宋庄的规划,都是这些艺术家一同参与制定的。”

胡介报说:“把文化产业作为地区发展的方向,就必须服务好艺术家,他们是核心要素。很快,村民的观念也转变了。我到来之初,还有人把艺术家打了,我和崔书记一起去艺术家那里赔礼道歉。所以这还是一个认知问题,如果你把艺术家当做不安定因素,那他们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你就会天天找他们麻烦;如果你认为他们是产业发展的核心要素,他们就成了这个地方的宝贝。”

2011年,当胡介报从镇党委书记的职位上退下来,宋庄已成为北京市先行先试的文化创新区、中国最大的艺术家集聚地。

风波的深层原因:艺术家进村未形成产业,村民未受益

与退下来的胡介报不同,已经61岁的崔大柏仍在小堡村党总支部书记任上,并担任宋庄艺术家党支部书记。针对近来房讼案的二度爆发,他认为这是社会进步和农村发展到一定时期的产物,“当中涉及的产业问题、析产问题、未来发展方向问题,要陆续明细化、精准化。”

崔大柏说:“艺术家与村民发生纠纷,与这一点有关:艺术家入驻辛店村,没有给村民、村委会带来经济效益。究其原因,是因为艺术家的引进未在当地形成产业。”

他解释说, “引入艺术家,通过产业使老百姓得实惠,村委会必须站在一定高度,提升产业规模,比如解决停车、绿化、上下水、用电等生活配建的问题。当艺术家本身被孤立,没有形成产业链时,村民不能得到实惠,也会对艺术家的态度产生左右摇摆。”

“在小堡村的发展史上,艺术家与村民通过交流,增进彼此了解,也形成了利益上的一致。艺术品在这里走向市场,流通环节带动了许多产业,比如餐饮、耗材、旅游等,旅游又拉动延伸产品,如住宿等。目前小堡村人均年收入达到六七万元,其他村可能停留在两万多元。”

崔大柏还向记者介绍了小堡村部分发展现状和未来规划:“我们还在考虑降低艺术家生活成本的问题。国家正在建设廉租房,我们也计划建设类似的项目。刚毕业的艺术学院学生不可能支付太高的生活成本,我们计划建设一批艺术家的廉价工作室。”

“张海涛与村民发生纠纷,不能完全看成一件坏事。宋庄正在根据北京城市副中心的规划打造艺术小镇,我们建议因势利导,把艺术家向艺术小镇陆续集中,把水、煤改电、卫生、安全等等问题集中在一个区域内解决。据我了解,宋庄有22个村有艺术家,让这22个村都投资建设基础设施,太分散,成本太高。目前小堡村约有3500名艺术家,相关从业人员将近一万,基建设施已经覆盖到位,可以引导艺术家往小堡及其周边地区靠拢。”

记者在辛店采访了部分村民,他们都表示生活中与艺术家鲜有交集,其到来对于本村影响很小。究其原因,他们提到一点,即辛店村的艺术家数量不足以形成产业。而对于距离约5分钟车程的小堡村,他们普遍表示羡慕,因其经济收入高于辛店。

但据多位艺术家介绍,早期在辛店聚集的艺术家数量仅次于小堡。而宋庄艺术家自发统计的一份清单上,列举了2017年以来遭遇房产纠纷的15户艺术家名单,记者注意到,其中有9户都发生在辛店村。对于发生在辛店村的房产纠纷情况,《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联系上辛店村党支部书记吕国栋,但对方表示其个人不接受采访。

胡介报回顾了李玉兰案,这一波纠纷正是在他任上解决的,他说:“当年我接受央视采访时说:‘赢了官司输了诚信。’白岩松又加上一句:‘赢了现在丢了未来。’”胡介报并不隐瞒自己站在了支持艺术家的立场,从宋庄法庭到北京市中院的系列审理中,判决均让他和艺术家失望。

大量媒体曝光后,案件受到上级重视,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派员前往宋庄调研,后又在北京市召集知名律师、法学家座谈。直到2009年,李玉兰案获得了一个令各方都能接受的判决结果。

如何盘活农村土地

胡介报向《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分析说:“本轮宋庄房讼案的发生,是因为新的城市建设让村民看到拆迁的可能,在这一背景下的利益驱使。”据艺术家及村民介绍,通州正在建设北京城市副中心,辛店村与副中心行政区直线距离仅5公里左右。

胡介报进一步将问题指向土地制度:“症结就是土地政策二元制,农民不具有对土地的支配权利。农村土地归集体所有,不许农民转让,堵死了农民发展的一条道路。实际这种策略,极大限制了城市的智力资本、企业资本、金融资本向农村转移。”

栗宪庭还认为,艺术家或其他城市居民去农村买房,与城市化进程中农民进城和转为城市居民,大量造成农村房屋闲置有关,这种情况的发生合情合理,只是国家缺乏相应政策去应对新情况。

胡介报说:“农村土地制度的改革已经开始,正在一些地方进行试点。但步子还有望迈得更大,因为试点仍然围绕房地产,集体土地仅用于建设租赁房,不是从农民角度出发,如何盘活农村资本,使农村城市化、农民市民化。所以未来还有改革空间,比如土地用于产业发展,配套的房地产要凸显产业特色。”

“小堡的文化产业,也会带来房租、房屋价值的上升,但它是以产业为引导、为需求的房地产发展,是文化产业的配套,而不是以房地产为需求的产业发展。最初宋庄的规划,就是50%的产业用地,50%的配套用地,配套就包括住宅、公共设施等等,就是把产业放在首位,其他作为配套。以产业为主导,以配套为服务,所以盖房子就不是用来炒的,而是用来服务的。”


 

《中国经济周刊》2018年第19期封面

《中国经济周刊》2018年第19期封面


中国经济周刊-经济网版权作品,转载时须获得授权并注明来源,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

(网络编辑:何颖曦)
作者
  • 微笑
  • 流汗
  • 难过
  • 羡慕
  • 愤怒
  • 流泪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