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周刊-经济网讯 记者 胡巍 | 北京摄影报道

今冬的北京，雾霾天气明显减少，蓝天白云成为日常。这得益于“人努力”——持续不断的环境治理，也得益于“天帮忙”——吹跑雾霾的风。

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风，比如北京电影制片厂门外等戏的群众演员。12月份以来，最低气温降至零度以下，加上风，这个冬天有点难熬。“夏天在这儿等戏的人多一些，天冷人就少了，何况还可以在微信群里等。但我觉得还是这里接的戏可靠，结算工钱也方便。”一位群演告诉记者。

“接一单群演的活儿50到80元”，这里大多数人的收入都不宽裕。就算有这样的活儿，他们也不是必接，“群演的角色通常没台词，相当于走个背景，不可能提升演技，在这儿待过几年的人没必要接了，除非没钱要解决燃眉之急”。虽然12月份的北影厂外人最多时也就20个上下，但有几句台词的角色招聘更稀缺，一星期都可能没有一个机会。

“我小时候就想演戏，所以才坚持下来。”很多人这样解释自己的等待。记者遇到两位老先生，都是退休以后才来北影厂门口的，“别人遛鸟，我来这儿接戏”。相比之下，绝大多数人是从外地来的，他们有的工作了十多年，但发现无法忍受按部就班的生活，于是选择北漂来实现电影梦。

很多人在经济上没有保障，有些人甚至无钱租房，“在肯德基、麦当劳趴一晚不用花钱，网吧21元也可以包一夜，以前地下人行通道也可以过夜，但现在不允许了。一日三餐无法全部吃上的也大有人在。”他们很多人都这么跟记者描述，但很少有人说自己就是没有固定住所的。

一些人偶尔打零工补贴生活，也有一些人在北影厂外干等机会。“那些干等机会的未必真的热爱演戏，也没见他们想办法提升演技。熬了好几年还没熬出来的，很多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群演之间也常议论彼此。

芳芳（艺名）来自安徽南部的小镇，来北京以前在合肥打了几年工。她自己介绍：“真的是小时候就想演戏，所以来北京了，第一站就是北影厂。”今年已经是她来北京的第八年，她自己还介绍：“过去冬天我都去超市做三个月导购，包吃包住，攒下八千万把块钱，就能解决大半年的生活费。去年开始摆地摊卖围巾，但后来围巾被城管没收，今年就没做了。”今年她打算做介绍拍戏的活儿，目前也正在摸索中。“我觉得电影梦不是在脑子里面光想，必须有追梦的实际行动，梦想才有意义。”芳芳说。

芳芳在北六环外租了一间房子，她说她很喜欢北京的这个小镇，因为跟她在皖南乡下的家乡很像。

芳芳在网吧下载资料，用于第二天制作简历。她认识一位雷姓导演，导演告诉她，要想抓住机会，就要经常跑组递简历。芳芳平时很少用电脑，也没有智能手机，打起字来速度很慢。她还告诉记者，这间离北影厂不远的网吧，包一晚上是21元，有些没房子住的群演就可能在这里避风寒。

芳芳在北六环的家离北影厂很远，这天她错过了回家的最后一趟公交车，又舍不得打车回家，只好在肯德基过一晚上。这不是她第一次在肯德基过夜，她告诉记者，有一年夏天她实在交不起房租，为了躲避房东催租，在肯德基睡了半个月，但回去后就发现房东把她的物品都清走了。记者跟随她来到肯德基时，发现在这里免费过夜的人几乎占满了二楼餐厅，其中几个就是群演。

芳芳在三里屯的一家影视公司与经纪人交流。（有一次，她无意中把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介绍给剧组，当场就收到500元报酬，她觉得这可能成为一种经济来源。）因为常年在北影厂等戏，她也认识附近北京电影学院的一些学生，以及外形条件较好的年轻人，正好一些经纪公司想签演员，所以她看能否介绍他们签约，经纪公司会给她一定报酬。但目前这份工作能否胜任她也不确定，她告诉记者：“经纪公司有两种签约方式：一种是签约演员，一种是储备演员。签约演员需要有相当基础，并且出演过影视作品，我认识的学生年纪小，没有接过角色；储备演员没有薪水，接戏才有收入，但如果需要培训，还要倒给公司培训费，北影的学生在学校就能得到很好的教育，我想他们也不会愿意。”芳芳需要有经济收入来维持电影梦，过去在超市打工，或者摆地摊，现在或许可以做这种类似中介的工作，但她也还在摸索中。

镜头前的老先生家在北京，因为爱好演戏，退休后就天天在北影厂大门外等戏。芳芳正在和一个小伙子聊天，小伙子这天是第一次来北影厂外等戏，他很感谢芳芳与他聊天，使他获得了一些信息。

芳芳没有智能手机，去一个地方只能靠记忆。很多演员会去地铁大望路站附近的飘HOME酒店跑组递简历，芳芳因为记错了车站，一时很迷茫。

芳芳在飘HOME酒店递完简历后，休息了片刻，手里还有意保留了一份简历没有投出去。她说，如果能投出去几十上百份简历，接到戏的可能性会大些。由于市中心打印一张简历要5元左右，这天她只打印了寥寥几份。加上她自己不太懂得使用电脑，所以还保留了一份简历作为以后的模板。芳芳还介绍，来飘HOME酒店跑组递简历的演员，大多有一些基础，她平时很少来，因为结交了一位雷姓导演，他劝她什么事情都要尝试才能进步。她说这位导演对她帮助很大，教她如何塑造自己的形象，如何争取机会。她还说，今年希望能多接拍一些网络短视频，明年再来递简历就有自信了。

芳芳离开飘HOME酒店，路过通惠河，河面已经冰封。

吃晚饭前，芳芳坐在北京电影学院的校园里稍事休息，她手里还拿着跑组后留下的那份简历，让一个路过的学生很好奇。芳芳与记者交流时，总是流露出对北影学生的羡慕，他们青春美丽，还能得到好的教育。但她也清楚，即使是这些学生，最终成为职业演员的也不多。

芳芳在北六环外的出租屋内，这件房子一个月的租金是500元。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芳芳说：“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平时也很少呆这里。”（她没有电脑和智能手机，很难收集信息，甚至不知道11月份大兴的那场火灾后，很多人被迫离开北京。）芳芳介绍，她的姐姐在武汉做生意，已经买房买车了，如果过去帮忙，她也不会有经济问题，但就是想演戏。她说来北京八年了，过去一直是群演，今年才摸索出一点门道，最近接拍了一部网络短视频，是一个有不少台词的角色。她告诉记者，如果将来能够成为一名三线演员，靠拍戏就能养活自己，那她的电影梦就算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