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据中新社报道，中美企业家对话会11月9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商务部部长钟山在对话会上说，在两国元首的正确引领下，这两天，两国企业创造了奇迹，经贸合作的金额达到2535亿美元。这既创造了中美经贸合作的纪录，也刷新了世界经贸合作史上的新纪录，这充分说明合作是中美关系发展的唯一正确选择，互利共赢符合中美两国共同利益。

从特朗普访华看中美经贸关系的恒与衡

商务部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所副所长 白明 

作为当今世界最大的发达国家，按照国内生产总值计算美国是全球第一大经济体，而作为当今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紧随其后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从选择国际贸易伙伴的角度来看，中美两国之间不仅比较利益十分明显，而且在互补的重量级上也算是“门当户对”。虽然中美两国关系历经磕磕绊绊，现在也存在着诸多障碍，但毕竟利益是永恒的，而这种永恒的利益在很大程度上构成了双方互利共赢的基础。如果说共赢是“恒”，互利是“衡”，那么，要让中美经贸关系走在互利共赢的轨道上实际上就需要处理好“恒”与“衡”的关系。

随行企业家多来自实业界说明了什么？

2017年4月，习近平主席对美国进行了访问，并与彼时刚刚上任不久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在海湖庄园举行了会谈。中美经贸关系发展的百日计划就是海湖庄园会谈的重要硕果之一。当然，以中美经贸关系发展的持久性而言，百日计划仅仅是个“小点心”，而要让中美贸易关系成为造福两国人民的“盛宴”，一个海湖庄园会谈肯定是意犹未尽，还需要两国领导人不断磋商。

2017年11月初，特朗普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人们自然也期待着特朗普此番访华不仅能够再现类似于百日计划那样的成果，而且在中美投资协定（BIT）谈判、妥善处理贸易摩擦、放宽美对华高科技产品出口限制等问题上寻求更多解决途径。

对于这次特朗普访华，美国经济界十分重视。据了解，美国有100多家大企业的高层争相申请陪同特朗普访华，但由于名额有限，这一次真正有机会能够随同特朗普访华的美国企业也只有29家。

能够有幸随同特朗普总统访华的企业都是在全世界有相当大影响力的大公司。这些公司在华拓展业务也不仅仅满足于眼下多赚几个小钱，而是更着眼于进行长久的商业布局，中美经贸关系之间的利益恒久性由此略见一斑。

值得注意的是，跟随特朗普访华的美国企业高层更多来自高通、陶氏杜邦、霍尼韦尔、波音、通用电气等实业界。众所周知，特朗普在当选美国总统后不断强调要振兴美国制造业，甚至要降低国内企业所得税，对在外投资企业征收边境税。不过，如果没有一个适宜的国际市场环境，这种重振美国制造业的做法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自弹自唱”。而这些企业就是振兴美国制造业的基础，如果离开了中国市场所带来的机会，这些企业未来的发展空间就会受到制约。

此外，随特朗普访华的美国企业也有一些来自能源领域，自从页岩气革命以来，美国已开始了对国家能源市场的提早布局。看来，美国经济界对于特朗普此次访华抱有相当大的期望值。如果特朗普没有取得预期成果，不仅这些跟随特朗普访问中国的美国企业高层会失望，美国国内对于特朗普经济政策的认同比例也会下降。

贸易不平衡并非利益不平衡

对于中美经贸关系发展的红利，要想使其成为永恒的利益，势必离不开平衡的格局。中美两国是当今世界最主要的贸易伙伴，相互间发展互利共赢关系的空间很大。无论是从利益之“恒”来看，还是从利益之“衡”来看，都具有很大的回旋余地。

不过，贸易不平衡问题却长期困扰着中美两国贸易的发展，小布什、奥巴马等美国总统都十分关注这个问题，相信这一回特朗普也不会例外，他依然会与中方谈及中美两国贸易不平衡这个“老问题”。

按照中国海关统计，2016年中国对美国的货物贸易出口额为3850.8亿美元，中国从美国的货物贸易进口额为1344亿美元，中国在对美国进出口贸易中保持2506.8亿美元的顺差。中国从美国进口额与向美国出口额之比为1：2.87。与此同时，按照美方的统计，中国是美国最大的贸易逆差伙伴，2016年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达3470亿美元，约占美国当年总贸易逆差的一半。

对于中美之间的贸易不平衡，一些“门槛精”的美国人显然不会容忍自身在对华贸易逆差上的“吃亏”。美国国内的政客们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拿中国说事儿”的借口，而这些政客们事实上也对特朗普总统的对华经贸政策或多或少产生着影响。

公平地说，中美贸易不平衡的确是一个问题，但仅从贸易不平衡还不能得出利益不平衡的结论。虽然在对华货物贸易上美方处于逆差地位，但如果从对华服务贸易来看，美方不仅保持着明显的顺差，而且顺差越来越大。从2006年至2016年的10年时间，中美服务贸易总额增长3.3倍，而中方逆差增长33.7倍。要解决中美贸易不平衡的问题，除了必须要面对货物贸易领域外，更需要面对服务贸易领域。用这样的“度量衡”全面、准确判断中美经贸关系中利益“衡”在何处。

特朗普自然希望这次访华有所建树，但要准确判断是不是“满载而归”应当由实际获得的利益作为判断依据。

尽管这些年来美国在对中国的货物贸易中存在着较大规模的逆差，但这是由中美两国产业结构的差异所决定的。现阶段，中国向美国出口的产品大多数是劳动密集型产品，附加值自然较低，而美国向中国出口的产品附加值却相当高，这种产业发展阶段上的落差决定了中国向美国出口是多却不多赚，美国对华出口是少却不少赚。同时，别看中国向美国出口的贸易额比较大，但其中相当一部分属于美国在华投资企业向美国返销的商品，自然也常常听到“顺差在我、利润在你的说法”。截至2016年12月，美国累计在华投资设立外商投资企业6.7万家，占中国已批外资企业总数的7.8%，在投资来源地中位列第五。

特朗普并没有太深的政客背景，而是商人出身，因而更看重眼前的“实惠”，在很多方面主张“美国优先”，这也导致他当选美国总统后退出TPP和应对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重新启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和美韩自由贸易协定谈判。

其实，就特朗普的“美国优先”政策而言，其实并无大的新意，历届美国总统在执政过程中也都是要突出美国利益至上，只不过前总统们至少表面上还要举起贸易自由化的“招牌”。远的不说，就以奥巴马为例，虽然他也口口声声称赞自由贸易，但他成为美国总统不久后也签署了“购买美国货条款”。而所谓的“购买美国货条款”，实际上就是指美国经济刺激计划中的第1640条款。该条款规定，在不违背美国对国际协定承诺的前提下，经济刺激计划支持的工程项目必须使用国产钢铁和其他制成品，除非联邦政府认定购买美国钢铁产品或其他制成品成本过高，会损害公众利益。

相比之下，尽管表达美国国家利益优先的出发点相同，但特朗普在表达美国利益优先问题上不太含蓄，这或许也是商人出身的总统与政客出身的总统行事风格的差异。不过，美国利益优先并不能以牺牲其他国家利益为代价，要想国家利益“恒”久远，就必须要与其他国家在利益上“衡”公平。从这个意义上讲，如果这一回特朗普访华时在中美贸易不平衡问题上过分从美方角度论“衡”，不仅很难在中美经贸关系发展中“做大蛋糕”，而且也很难说能够从中美经贸关系发展中“多分蛋糕”。

对于中美两国之间的贸易不平衡问题，中国也十分重视。随着百日计划的执行，不仅美国的牛肉进入中国市场，而且美国在天然气进口、信用评级服务、电子支付等方面获得了进入中国市场的更多便利。而美国之所以获得上述实惠，在很大程度上也离不开美方在百日计划上所表现出的灵活姿态。例如，美国在百日计划中对于中国禽肉出口美国上的“松口”，对中国带来的实惠现阶段有多少还有待观察，但至少也起到了制造相对宽松气氛的作用。事实上，双方在利益上锱铢必较也无可厚非，但在寻求利益“衡”点上除了要考虑自身利益最大化之外，也必须照顾到对方的关切，至少要创造一个良好的磋商气氛，但愿这一次特朗普访华时的表现会比他的前任们更能够做到“取之有道”。

百日计划加分不少，但贸易摩擦也始终相伴

按理说，百日计划后，中美经贸关系的发展理应进入正常轨道。不过，如果没有波折倒也不像是中美经贸关系了。事实上，近些年来中美经贸关系发展过程中矛盾不断。随着中美两国贸易越做越大，发生贸易摩擦的几率也会增加，像近些年发生的轮胎特保案、光伏双反案、美国众议院限制华为和中兴进入美国市场等案例就对中美经贸关系发展带来严重阻碍。2017年上半年，中国遇到了37起贸易救济调查，其中美国就占11起，约占30%，远超中美双边贸易在中国货物贸易额中的占比。其实有了问题，双方应当坐下来积极寻求解决办法，而不应当动不动就动用贸易救济手段。

百日计划是2017年4月中美两国领导人在海湖庄园会晤时达成的共识，目的就是为了消除贸易不均衡，中美两国政府也在5月11日将这一计划中的10个要点正式公之于世，而到7月份该计划期满结束。百日计划对于中美经贸关系的发展加分不少，但同时美国对中国发起的贸易摩擦也贯穿于百日计划执行的前、中、后三个时间段。

就在百日计划执行之前，美国还对从中国进口的不锈钢征收高额反倾销税和反补贴税；在百日计划执行过程中，美国还对中国的铝制品展开了232调查。虽然在百日计划得到顺利执行后，中美两国经贸关系发展的热度曾经有过阶段性升温，以至于中美两国领导人在G20汉堡峰会上会见时还谈到适时开启一年合作计划。不过，百日计划后中美经贸关系这种来之不易的发展气氛总感觉并没有得到美方的珍惜。例如，2017年8月14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行政备忘录，授权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审查所谓的“中国贸易行为”，其中包括中国在技术转让等知识产权领域的做法，预期针对的是微型芯片和电动汽车等领域，以确保“公平和对等的贸易规则”。按照特朗普的说法，美国因知识产权被盗而损失数百万就业岗位和数十亿美元，华盛顿不会再对此视而不见。正所谓，欲搞贸易保护，何患无辞？又如，在中国入世15年后，美方不仅不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而且还违背当初承诺，继续在对华反倾销案件调查过程中采用替代国做法，使中国企业在美国市场受到不公平待遇。类似这样的事情有不少，处理好哪一件事情都会有助于特朗普在访华时能够“有所收获”，关键要看特朗普总统有无解决问题的决心和耐心。

美方应摒弃对抗博弈思维

其实，特朗普要做到“满载而归”也不困难，最关键之处就是要做到“取之有道”，而找到这个“道”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理解为处理好中美合作利益上“恒”与“衡”的关系，到底是互利共赢还是单边主义。思路不同，结果也会不一样。在这次访华中，如果特朗普希望在解决中美贸易不平衡问题上有所建树，便需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

作为当今世界上的贸易大国，只有对外贸易的大体平衡发展，才能最大限度地分享经济全球化带来的红利。如果长时间贸易顺差过度存在，就意味着我们的资源更多配置给其他国家，而其他国家的资源却很少配置给我们，这并不是资源的优化配置，不符合我们参与经济全球化的初衷。中国商务部发布的《关于中美经贸关系的研究报告》表明，2016年，中美双边贸易占中国整体贸易的比重为14.1%。从这个意义上讲，要想让中国的对外贸易均衡发展，离开中美贸易的平衡发展也确实有困难，中国因而也希望与美国的贸易趋向平衡发展。况且，巨大的贸易顺差也容易增加外汇占款，客观上会加大稳定金融市场与货币政策的难度。

一个巴掌拍不响，要解决中美贸易不平衡光说说不行，要拿出行动。我们希望增加从美国的进口，特别希望更多从美国进口与我国经济转型升级密切相关的高技术产品，可美国方面却对向中国出口高技术产品严格限制。如果美国在放宽对华高技术产品出口限制上更加积极一些，自然会让特朗普在解决中美贸易不平衡问题上砝码更多一些。

在经济全球化时代，中美两国在G20、APEC等平台上有许多方面需要求同存异，在确保世界经济复苏需要强化合作，在反对保护主义和“逆全球化”过程中需要增进了解，在克服日益加剧的地缘政治冲突上也需要协调立场。经贸关系是中美两国国家关系健康发展的压舱石与推进器，无论是贸易关系，还是投资合作，中美两国都存在着巨大的合作发展空间。中美两国经贸关系发展尽管经历过不少波折，但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衡”格局下，中美经贸关系“恒”发展的大方向还是要细心呵护，而不应当轻易改变的。由此看来，就特朗普这次对中国访问而言，要想做到有所建树，就需要用合作博弈思维替代对抗博弈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