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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调解决复杂问题的领导艺术

文 | 国家发改委原副主任 国家能源局原局长 张国宝

《岁月留痕——吴邦国工作记事》一书中收录了几篇吴邦国同志协调解决有着意见分歧的重大工程建设项目的文章,有的我也是当事人之一,读来更有深切体会。

例如,讲到1995年1月25日刚任国务院副总理不久的吴邦国同志受李鹏总理委托,到债务负担沉重、负债累累的天津无缝钢管厂研究重组问题,我也是陪同吴邦国同志前往的部门工作人员之一,并且我后来根据邦国同志指示,负责牵头测算了天津无缝钢管厂所需注入资本金的数量,起草了“关于解决天津钢管公司债务问题的函”。最初的方案是由宝钢来兼并重组天津无缝钢管厂,所以当时把宝钢的负责人谢企华也一起带去了。但是上午会开完后,中午天津市委书记张立昌认为被宝钢兼并无法向天津人民交代。面对这样棘手的场面,吴邦国副总理没有强行按宝钢兼并的方案推进,而是把原方案搁置起来,重新研究各方都能接受的重组方案,由冶金部、天津市组建一家控股公司。以后又经多次反复,终于使天津无缝钢管厂走出困境,填补了我国石油套管的空白,还向白俄罗斯输出了技术、设备和管理。收到“岁月留痕”书后,我给天津的同志打电话询问该厂的近况,告之说,现在正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建厂,拓展美国市场。

而更典型的是协调上海大小洋山港国际集装箱深水港口的事。上海是中国最大的工商业城市,以港兴市。开埠100多年来,是在黄浦江两岸发展起来的。长江口受"拦门沙"的影响,水深只有7.5米。随着船舶大型化,大型船舶开不进长江口,上海没有深水港已经成为上海发展受到限制的一个制约因素。而在全球化的大潮中,周边的神户、釜山、台湾高雄,凭借拥有临海的深水码头,逐渐成为集装箱的编组港,上海却逐渐要沦为喂给港了。所谓"拦门沙"是河流入海处淡水与咸水相逢,河流带来的泥沙在絮凝效应下沉积在河口,并且很硬,所以又叫作“铁板沙”。所以上海港口水深只有七、八米,而进了长江后,在江苏太仓反倒有14至15米的深水港。其实国家计委过去有个科技司,后来改名叫高技术司,很早就开展了在长江囗的“缩水冲沙”试验。在“拦门沙”挖出一个深槽,相应加大水流速度,冲走泥沙,但是收效甚微,长江口治理一期工程挖了个深槽,水深才达到8.5米,离深水码头要15~16米水深相距甚远。

上海的历任领导都在谋划如何建设上海深水港?对于上海深水港曾经有过多个选项。一是把长江对岸的南通港利用起来,但是南通也处于长江泥沙的沉积地区,成为一个永久的深水港不是理想之地。另一个方案是建设上海组合港,以上海港为中心,以宁波港和太仓港为两翼。宁波有建设深水港的条件,太仓港水深也具备条件,但是这个方案形成上海组合深水港显得有些分散,且行政管辖权分属上海、江苏、浙江,今后协调难度大,也不是最终选择。后来上海市在临近上海的舟山群岛所属的崎岖列岛最靠近上海的两个小岛,一个叫大洋山,一个叫小洋山,这两个岛之间的海域水深竟达90米,可以建非常理想的深水港,但是距上海陆域有30多公里的距离,而且要进行一定的填海作业。此外大小洋山行政隶属浙江省,也给规划造成一定的难度。但是经过反复的比较,这个方案是目前能够找到的最佳选择。

但是是否有必要在大小洋山建设上海深水港出现了分歧。洋山港行政隶属浙江省,浙江省担心洋山港的建设会影响宁波北仓港;交通部最初的想法倾向于打通长江口拦门沙,在外高桥五号沟就可以建设深水码头。而上海市则希望尽快建设洋山深水港,一劳永逸解决上海巿没有深水港口的问题。在中央领导层一开始也未能统一看法。

时任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主任的曾培炎主任在国家计委东配楼202会议室特别约请时任交通部部长的黄镇东同志和我传达了中央领导的指示。黄镇东同志也表示,坚决按中央领导的指示做好上海深水港的论证和建设工作。但是到了国务院会上,在长江口整治和洋山港建设问题上仍然未能达成一致意见。为此,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吴邦国同志亲自带队,和上海市市长徐匡迪、我,和其他有关人员从芦潮港乘船前往大小洋山进行实地考察。由我在船上用多媒体向吴邦国副总理等进行了汇报。考察后吴邦国副总理当晚在宾馆亲笔给江泽民总书记和朱镕基总理写了一封长信,此信收录在《吴邦国论社会经济发展》下册第一篇。详细汇报了考察过程、论证过程,明确提出了他的意见:“上海洋山深水港应尽快立项建设”。为了解决各方面关切,他在报告中提出了:“洋山深水港的建设不影响长江口治理和北仓港的改造。为处理好上海和浙江的利益关系,明确四条:一是大小洋山的隶属关系不变;二是当地的税收留给浙江;三是由上海安置有关劳动力;四是浙江可参与洋山港的投资。”。吴邦国副总理就这四条分别做了交通部部长黄镇东、浙江省委书记李泽民和上海市领导的工作,取得了大家的一致支持。后来我在落实吴邦国副总理的协调意见时,根据浙江省提出的问题又加了一条,引航仍由浙江省航道局负责,收益归浙江省。在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召开由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交通部、水利部等相关部门和省参加的协调会上,协调的结果由上海市和江苏省各出3亿元人民币,其余大头由国家出资,约三十亿人民币开展长江口整治二、三期工程,在洋山深水港建设的同时开展长江口整治工程。吴邦国副总理的协调意见由于照顾了各方的关切,最终使得建设洋山深水港的意见得到了包括党中央、国务院领导,地方领导和各部门意见统一的想法,洋山港的建设方案得到了国务院的批准。后来黄菊同志调任中央工作,担任国务院常务副总理,还曾和我谈起此事。

2005年洋山港顺利建成,成为东海上的一颗明珠,也成了上海市建设的一张靓丽名片。东海大桥在上海陆域的衔接区域建起了上海的滨海工业区,东海大桥沿线建起中国第一个海上风电厂,在洋山岛上又建成了上海第一个LNG接收站。

现在洋山港已经超越香港、新加坡,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集装箱码头,三期工程到2017年建成,年吞吐量达到4000万标箱,占全球集装箱吞吐量的十分之一,为浦东开发和国际贸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所有参与洋山港论证决策的同志们看到洋山港今天的成就,都会体会到当年吴邦国副总理协调建设洋山港决策的正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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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崔晓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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