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城市】后侨资时代，广东江门如何打开“创新围墙”？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王克 邹锡兰 | 广东报道

2月23日0时09分，全国人大代表、广东省江门市市长邓伟根个人微信公众号“樵山潮人”发出文章——《创新，可以从“围墙”打开》，话题从中央决定的“开放城市街区道路”引申到激发创新活力的“产城人融合”，让其21万粉丝再次领略了“全国小微双创示范城市”当家人的思想脉络。正在广东调研“小微企业创新创业”课题的《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寻迹”前往江门，与邓伟根和他的企业家“伙伴”们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开阔思路首创“小微标准”

江门是世界著名的华侨之乡。在市政府办公室，邓伟根递给《中国经济周刊》记者的个人名片上，一方“中国侨都”印章鲜艳夺目。“遍布全球而根在江门的华侨华人有400万之众，因为这一庞大群体与现有的江门市内人口数目几乎相当，人们常说‘海内海外有两个江门’。”邓伟根告诉《中国经济周刊》，“华侨华人给江门带回来侨情、侨资、侨力、侨智，小微企业因之‘铺天盖地’，这是江门区别于其他城市的‘DNA’。”

“小微企业占全市企业总数的96%，小微双创，江门有底蕴、有厚度、有基础。然而，这个基础与江门所要承担的‘广东省先进装备制造业发展战略策源地、主战场、增长极’历史使命仍然存在差距。”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采访时，邓伟根直言不讳地说，“这里面存在一系列问题：承载先进装备制造业的主体在哪里？以两位数增长的本土企业能否独自担当？小微双创企业运行质态的考评体系是什么？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语境下政府是否还有导向功能？解决这些问题必须要改变传统的思想认识，观念的‘围墙’、地域的‘围墙’、企业的‘围墙’都要打开。”

邓伟根告诉《中国经济周刊》，经过无数次调研论证，江门市拿出了一个《小微行业目录》，而“科技型”则是进入这个目录的基本条件。“‘科技型小微企业’的提法是江门的‘首创’，它体现出市场经济的客观规律和党委、政府的战略意图。依照‘除了创业还要创新’等一系列评判标准，我们梳理并向社会公示出816家科技型小微企业，紧跟其后的则是1个政策总纲+15个扶持政策和管理办法的‘政策包’。”邓伟根说，“2015年5月31日，江门市以总分第一的成绩成为国家小微企业创业创新基地示范城市，获得国家和广东省9亿元的资金扶持，加上地方配套和社会投资，这笔巨款如何使用要有制度设计，全市38000家小微企业也需要榜样的引领，‘小微双创标准’因此诞生并在积极争取国家科技部的认同，我们希望它能够成为全国的样板；我们还和北京大学等著名高校合作，共同研究反映经济发展活力的‘小微双创指数’，这套‘指数’也要能够复制、可以推广，要成为第三方评估的科学依据。”

思想解放带来的直接效果首先表现在简政放权上——在江门，3～5个工作日便可以注册成立公司；办理385个涉及不同部门的行政服务事项只要跑一个地方；权责清单、负面清单、审批清单、监管清单都向企业公布，任何机构都不可以超清单行事。世界银行在《中国城市投资环境调查报告》中把江门评为A类地区及中国最具投资价值的地区之一，其中“政府服务效率”在120个参评城市中名列第1；福布斯连续9年将江门列入“中国大陆最佳商业城市榜”；德勤会计师事务所则认为江门是珠三角地区的首选投资地。

江门政府的“战略导向”得到了企业界的普遍认可。江门市华材新材料科技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唐子奉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他是下海较早的科技人员，但此前N年的“创业”始终不得要领。在政府“科技先导”的引领下，企业开始致力于工业炉窑节能减排热超导涂层技术的开发应用，很快成为一家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及关键共性技术的综合性科技企业并入选带动工业节能领域应用技术提升的“中国改革十大创新企业”。《中国经济周刊》记者注意到，华材实业的企业规模看似有限，但其客户名单中“大唐电力”等央企“大佬”赫然在列，并遍布石油、化工、电力、钢铁、冶金、玻璃及建陶等诸多行业。

广东慧信环保有限公司董事长谭铭卓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采访时，对于企业在江门政府的政策扶持下不断出专利、出标准，最终成为联合国环境规划署战略合作伙伴很有些“念兹在兹”：“江门有各种各样的创新扶持，小到专利补助、大到创业基金，这两年我们已经不好意思拿了。”

为了帮助科技型小微企业快速成长，江门市政府从高等院校、政府机关以及一线企业选聘了一批“创业老师”，定期和不定期地对企业进行相关辅导。“导师”之一的永坚精机（江门）有限公司总裁刘大磊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采访时认为，企业是创新主体，但无论是技术创新、市场创新还是盈利模式创新都是有风险的，此时，政府的引领和平台作用就显得十分重要。从科研开始到金融机构对接再到产业化落地，各项指标在政府帮助下逐步落实，让人看到企业的增长，预见企业的未来，江门的做法具有前瞻性。

江门市政府副秘书长张璐给《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讲了一则很有哲理的“故事”——在谈论江门市“十三五”规划时，邓伟根提出来一个“煮水理论”，其精髓是：“当柴火不足以烧开一整锅水时，与其永远烧不开，倒不如倒掉一些，集中精力把留下来的水烧开。”“制定小微双创企业认定标准和评价指数，突出‘科技’元素打造江门特色，当是‘煮水论’成功实践的范例之一。”张璐认为。

开放疆域共建“双创平台”

邓伟根在《创新，可以从“围墙”打开》中这样写道：“创新不仅要冲破、打掉思想上的藩篱，更要打开已经存在的围墙。关于打开‘围墙’与活力、创新力的思考由来已久，去年7月，在与硅谷市长对接时总是思考如何才能像他们那样实现产城人融合，如何才能激发创新活力，智谷对硅谷，交流不只是项目，更是理念碰撞，硅谷在哪儿？同是大湾区，智谷可否成为大学及研发机构、风投等组织的集散地？如果总是习惯用围墙把自己封闭起来，那么我们的心是否也会变得封闭？”

江门市委、市政府面向全国重点打造的小微企业创业创新核心基地“珠西智谷”似乎可以看作是上述思维的一个结果。《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从有关方面获悉，按照规划，未来5～10年，这里将打造成为珠江西岸创新智慧集聚地、珠三角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重要组成部分，成为产业、社区、人文、自然融合发展的和谐宜居生态示范园区。

国家教育部教育装备研究与发展中心、江门市人民政府、广东同宏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三方合作开发的“南方教育装备创新产业城”是2015年8月30日签约落户珠西智谷的重点项目。该项目采取政府引导、专业化运营、市场化运作的方式，从创新设计入手，打造集教育装备设计研发、教育装备展示体验交易、教育装备产业孵化为一体的现代教育装备“智造”全产业链。同宏投资总经理邵继民告诉《中国经济周刊》，10年内，产业城将引进企业超1000家，带动产值1000亿～3000亿元，最终目标是成为中国教育装备产业高地。

广东未来之星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主攻信息安全数据预警的系统定制。据该公司总经理蔡杨毅介绍，选择到江门创业是因为江门市火炬高新技术创业园负责人一句“提供一条龙服务”的承诺。入驻江门的头两年没有拿出任何产品，股东不愿追加投资，研发人员陆续离开，当地政府及时施以援手帮助企业度过了最艰难的阶段，最近几年，未来之星申请了42项发明专利、2000多项实用新型专利，营业额年增长率接近100%。2015年4月，未来之星正式在天津股权交易所上市，成为珠西智谷首家在新三板上市的企业，注册资金骤增数十倍达到近2000万元。

智能制造协同创新研究院是江门市蓬江区和具有香港科技大学背景的固高科技（深圳）有限公司合作建设的平台型企业，其使命是通过提供技术、资金以及专业技术人才帮助创新型中小装备企业快速成长壮大，进而服务于我国制造业智能化升级转型。江门科杰、江粉磁材等企业都已经明显受益。固高科技知识产权经理李小虎告诉《中国经济周刊》，“江粉磁材以前每年的电费以亿元计，我们通过高效电机改造使其直接降耗70%，现在，企业从生产产品转向制造设备，产业结构已经发生改变。”

“江门特色”的小微双创俨然已是“广东标杆”，工信部副部长冯飞对其的评价是：“有成效、有特色、有力度”。但邓伟根总是觉得“意犹未尽”，因为江门还要努力成为“全国示范”、“国际平台”。“要探索出更多有益的经验与全国、与世界共享。”在和《中国经济周刊》记者的交流中，邓伟根屡屡提及“全国小微双创示范城市联盟”和“中欧、中美小微双创城市联盟”。邓伟根告诉《中国经济周刊》，2015年9月10日，江门以及佛山、株洲、肇庆、云浮等5个城市联合德国汉诺威、不莱梅、亚琛、伍伯塔尔、奥斯纳布吕克等5个城市发出了组建中德工业城市联盟的倡议，探索“中国制造2025”与“德国工业4.0”有机对接。江门还有更加宏大的愿景，计划建立中国15个小微双创示范城市的联盟、推动江门—深圳双创合作，并加强与德国等欧盟国家及美国硅谷的城市对接，推动成立中欧、中美小微企业创业创新城市联盟。目前江门在欧洲有两个友好城市，分别是葡萄牙的马亚市、波兰的比亚韦斯托克市，计划继续在欧洲寻找10～15个友好城市及合作伙伴打造城市联盟。

邓伟根认为，重大项目要“举重若轻”，小微双创则须“举轻若重”，因为小微双创背后意味着整个营商环境、政务环境和社会治理能力、政府治理能力的改革，这是一个更加艰巨的伟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