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原油价格暴跌， 日本经济喜忧参半

《中国经济周刊》 特约撰稿人 陈言 | 日本东京报道

日本的羊年比东亚其他国家早到了一个月零19天。2015年元旦一过，日本便进入到了羊年。新年之后，1月5日，世界最大的投资贸易企业三菱商事公司开始上班，公司总裁小林健喜气洋洋地对全公司说：“‘羊’加上了‘羽翅’，便成了‘翔’。2015年，该是我公司飞翔之年。”

日元汇率的迅速下滑，原油价格的暴跌，日本央行的零利率，这些日本经济的重要变化，给三菱商事这家投资贸易企业的经营带来重大影响。日本商贸企业在过去几年，一直通过原油、原煤、铁矿、铜矿贸易，获得巨大企业利益。现在这些大宗商品的价格转跌，影响了日本商贸企业的利润。

“资源价格在下调，但我们到2020年的经营目标不变。”小林总裁说。原油价格在2015年1月上旬，已经跌破50美元一桶，和2014年中期的价格比，已经下调了50%以上。原油价格的下调，带来了煤炭、铁矿、粮食价格的低迷。今后单靠资源或能源产品的交易，企业的效益恐怕很难提升。这天，小林总裁并未言明，在资源能源方面，企业将会制定何种盈利目标。

日本经济受原油价格暴跌的影响，安倍内阁制定的2014年实际通胀率2%的目标已经很难实现，但这并不意味着失去了发展经济的机遇。随着能源价格的下降，多年因为能源产品进口而导致的巨额贸易赤字即将消失。

这些对日本来说，应该是个好事。但随着世界经济更加动荡，日本的外部经济条件不一定安稳，刻意绕开中国去拓展世界其他市场，让日本从外部获取经济发展的推动力量，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逆石油危机来袭 日本忧油价跌破40美元

“逆石油危机已经出现。世界经济的下行，美国页岩气产量的增加，让今后原油价格已经很难提升起来。”日本信州大学经济学教授真壁昭夫在1月6日发表的文章中说。这种因石油价格下降导致的危机被日本人视为逆石油危机。

日本经济界对1985年至2000年的上一次逆石油危机记忆犹新。1985年原油价格在每桶30美元左右，但到了1986年，一年多时间，原油价格已经不到10美元/桶，暴跌了70%。那次逆石油危机持续了15年时间，到2000年，原油才勉强恢复到了30美元。

15年时间，让在危机中减产的沙特阿拉伯，失去了部分市场份额，也丧失了对原油的定价权。同时在那15年中，苏联解体了。专家认为石油价格的长期低迷，是苏联分崩离析的一个重要原因。

2008年的金融危机也带来了原油价格大跌。2008年7月，原油价格还维持在每桶147美元的高价上，但到了2009年初已经暴跌到了30美元，同样也是暴跌了70%。2015年1月14日，原油价格尚维持在46美元上下，与2014年的最高点相比，原油价格的跌幅远没有达到70%。日本分析界人士已经认为，油价再度跌破40美元，并非天方夜谭。

有趣的是，对于2014年开始的逆石油危机，俄罗斯总统普京反复对俄罗斯民众说，艰苦两年，眼下的困境就能过去。而俄罗斯在油价飞涨的时候，并没有投资建设现代化工业。

“政府当局认为原油价格会越来越高，俄罗斯通过出口能源，以为能长期获得外汇来源，支持高福利社会体制。”近日在东京的一个论坛上，一位来自俄罗斯的官方经济学家有些懊恼地对笔者说。现在即便是危机已经到来，俄罗斯并没有在经济现代化等方面拿出自己的计划来。

相比之下，这次沙特阿拉伯多少吸收了一些上个世纪80年代逆石油危机的经验。2014年12月21日，沙特石油矿物资源大臣努艾米说：“原油价格即便是降到每桶20美元，OPEC也不会减产的。”

“等（2015年）冬天过后，欧洲及中国对原油的需求将会大大减少，石油价格会进一步下滑。”日本石油天然气金属矿物资源机构首席经济学家野神隆之说。2015年3月以后，油价跌到每桶30美元，也不过是回归到了5年前2009年的价格。不少日本机构认为，原油价格维持在每桶30～40美元之间是极有可能的。

油价低了， 贸易赤字少了，2%通胀率实现不了

原油价格的暴跌，给日本带来了意外之喜。

2015年1月9日，日本经济再生担当大臣甘利明在开完内阁会议后，一脸的喜气。“原油价格从每桶100美元下降三成后，给日本经济节省了4万亿日元的进口支出。现在已经下降了五成左右，该有7万亿日元的效果。”甘利明高兴地把他在内阁会议上向其他大臣解释的情况，对日本记者也做了说明。

自从2011年3月，东京电力公司的福岛核电站因地震引发放射性物质泄漏事故后，日本关闭了所有的核电站，截至目前，日本所有核电站均处于停用状态。为了满足日本的电力需求，日本只好采用已经多年废弃不用的火力发电厂。这导致2011年以后，日本进口燃料的费用大大增加。

“现在一年需要进口12万亿日元的燃料，比有核电站发电时进口的燃料要多数万亿日元。”一家电力公司驻北京办事处的总代表对笔者说。日本也是从2011年开始出现贸易赤字，逐年加大，2013年度日本贸易逆差达到13.7488万亿日元(约合人民币8240亿元)。而2014年受油价下跌影响，日本贸易赤字大幅减少，日本贸易会预测称，2014年度日本贸易逆差将达到11.77万亿日元(约合人民币6040亿元)。日本各界预计到了2015年，贸易赤字问题才能解决。

但是这里也有问题。“自民党一直以进口燃料导致出现贸易赤字为由，希望尽早恢复使用核电站，但现在原油价格暴跌，进口原油等能源已经不是造成贸易赤字的主要原因。恢复使用核电站开始变得师出无名了。”东京市民村田先生对笔者说。

2015年，安倍内阁给出的GDP发展预测值是1.5%。这在经济已经失落了20年的日本，是个极为利好的消息。

日本经济在过去的20年里何以停滞不前？主要原因是日元汇率过高、通货紧缩、企业对市场信心不足。从块头上看，20年前日本经济规模大致是中国的4倍，但现在仅有中国的一半。在世界其他国家经济出现增量的时候，日本生产规模在减小，在不断地失落。

目前的日元汇率是1美元兑换117日元， 2011年最高的时候达到1美元兑换72日元，而过去的汇率则是360日元。日元近年来一直在升值。换句话说，国际市场的商品用美元定价不变的话，过去日本仅能买1份商品的钱，现在可以买5份。日元越来越值钱。

在东京购物，近20年几乎就没有感受到价格出现过变动，如果有变的话，也是东西越来越便宜，进口的产品浩如烟海，在这里买“中国制造”的国际品牌商品，基本上都会比在中国买便宜。

通货紧缩的最直接原因在于日元汇率的不断提升。厂家看到，在日本投资建厂，能够得到的结果是，产品价格将不断下降，永远处于与进口商品竞争的状态。在日本国内投资，不如去国外建厂。“产业空洞化”是过去20年日本的一个永久话题。

只有到了安倍上台后，才出现了日元汇率下调（两年减40%左右），日本股市开始空前热烈（股价两年提升了60%左右）现象。“实现2%的通胀率。”安倍从两年前就提出了非常具体的让日本经济出现转变的政策目标。

“在原油价格暴跌50%以后，日本2%的通胀率便成了绝对不能实现的目标。”曾在早稻田大学通过数学计算来预测今后经济发展的野口由纪夫先生，这样下结论说。

原油价格的下调，影响了太多的领域。人们能够看到的是，进口的铁矿价格从2014年7月每吨94美元，已经下调到2015年1月的68美元。铜精矿价格在过去的半年里下降了大约20%。也就是说，原油价格一跌，带来原材料价格的下滑，下一步是日常生活用品、食品价格的下调。在产品价格不断下调的时候，通胀变得愈发难以出现了。

日本经济好了，国际环境糟了

过去停靠在渔港的日本渔船，现在纷纷外出打鱼。因为打鱼所能卖的钱终于能支付油钱了，这样能挣钱了，在半年前，日本渔船很多一直停靠在渔港难以外出。“我们该向政府申请补贴，否则渔民无法生活，市民买不到日本近海的鲜鱼。”半年前去渔港采访渔民时，渔民们异口同声地说。

现在油价大跌，日本政府为渔民、卡车司机等补助燃油费的决定也在国会讨论通过了。

“（原油价格下调）对日本经济有好处，但对产油国来说，可是个深刻的问题。”甘利明大臣在喜气洋洋地说完日本经济获得7万亿日元的效益后，补充说了这样一句话。

可以想得出来，今年不仅阿拉伯半岛的产油国，出口石油天然气的俄罗斯，出口铁矿资源的巴西等国，经济状况只会艰难，很难有利好的消息。欧洲经济开始进入通缩状态，东南亚经济的发展空间有限。

美国经济在2014年已经取得了较快的发展，2015年一定程度上能维持经济发展态势，但更快的发展速度则是可望而不可即。中国经济能在2015年保持7%以上的发展，但日本舆论却在呼吁“远离中国”。

原油价格暴跌后，日本经济本迎来了较大的发展机遇，但日本最终能否利用好这个机遇仍有待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