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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故事】温州“金改”:曙光隐现

文章导读: 在2014年3月11日召开的全国两会记者招待会上,中国银监会主席尚福林透露,目前已经选择一批民营资本共同参加第一批5家民营银行的试点工作。

《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赵磊|温州报道

在2014年3月11日召开的全国两会记者招待会上,中国银监会主席尚福林透露,目前已经选择一批民营资本共同参加第一批5家民营银行的试点工作。

据悉,5家银行分别由参与设计试点方案的阿里巴巴、万向、腾讯、百业源、均瑶、复星、商汇、华北、正泰、华峰等10家民营资本参与。温州背景的均瑶、正泰、华峰进入了中央金融改革的视野。

两年前,温州有幸成为国务院批准设立的全国第一个金融综合改革试点城市,对于历经民间金融危机的这个城市而言,这是否又一个重大契机?

“危机”阴霾尚未散尽

风起于青萍之末。

在温州民间借贷危机爆发之前,财华股权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拾贝资本创始人陈曙已经感到了危机将至。

“以前人人都做实业。但在2011年前后,人人都涉足‘高利贷’——地上、地下的钱庄就有3000多家。当人人都放弃实业,用投机的心态参与借贷业务,那么离泡沫破裂的日期也就越来越近了。”陈曙在温州向《中国经济周刊》回忆道。

位于温州龙湾区的永强镇聚集了合成革、不锈钢等生产企业,曾经是全国闻名的皮革和不锈钢生产制造中心。陈曙说,永强当时流行这样一段顺口溜:“我的家乡在龙湾,有个地方叫永强;远看永强像天堂,近看永强像银行”——银行,即指永强盛极一时的民间借贷。

2011年7月,人民银行温州市中心支行发布《温州民间借贷市场报告》显示,温州民间借贷市场当时处于阶段性活跃时期,估计市场规模约为1100亿元,占温州全市银行贷款额的20%。温州有89%的家庭个人、59.67%的企业参与了民间借贷。该行当年二季度的调查显示,民间借贷首次超越房地产、股票、基金等投资方式,成为温州人眼中“最合算的投资方式”。

不过,好景不长。2011年4月5日,因欠赌债3亿,江南皮革有限公司董事长黄鹤“一去不复返”,此后,温州老板“跑路”的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有媒体引述官方消息称,截至2011年10月4日,温州共有92名企业老总“跑路”。

随着借贷危机的爆发,温州全民放贷盛宴悲情落幕。

“对温州的企业来说,现在最大的雾霾是金融环境——温州企业的借贷危机还没有完全解开。”2014年2月,奥康集团董事长王振滔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采访时坦言。

谈及危机的根源,温州的企业家们更是语出惊人。

宏观政策缺乏连续性

“这场危机的引发根源,是2008年之后急剧变动的货币政策和房地产的调控政策双重叠加的结果。再深一个层次看,这场危机的根源是温州的实体经济出现了问题。”采访中,一位不愿具名的温州商人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2009年前后,温州地区的商业银行纷纷找企业进行贷款营销。在银行找上门服务,求着企业贷款的背景下,企业间互相担保贷款的方式开始盛行。

2010年下半年开始,央行连续上调银行存款准备金率,流动性被一再收紧。而房地产调控措施此刻也一再出台,银行开始收紧贷款。“雪上加霜的是,2011年初,温州地方政府又出台了23号文件,取消了工业用地市场化,导致一些企业的厂房等资产因此缩水,在银行的抵押贷款额度减少。”一位企业家回忆。

“温州民间借贷危机的爆发也与早几年温州过度投资密不可分。”法派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彭星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采访时认为,借贷危机爆发的前几年,正是温州中小企业普遍开始寻求产业转型的时期,纷纷进驻光伏等新能源领域,本身也需要大量资金。而2011上半年,在宏观政策对流动性收缩的同时,向银行贷款无门的中小企业不得不转向民间借贷,由此成就了温州民间借贷的野蛮快速生长。

除上述外部原因外,温州民间借贷危机的根源,也映射出温州实体经济出现的问题。温州民间资本总体规模庞大,这些资金一直在四处寻找出路,在全国各地“攻城略地”,进行各种工业投资、商业投资和股权投资等。

曾任中共温州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的温州市经济学会会长马津龙向《中国经济周刊》分析认为,温州危机的根源在于制度碰撞的必然,也就是我们现在半市场、半计划的经济环境中,一方面是民营企业,一方面是垄断企业,这种制度的安排,必然会发生碰撞。如果制度上不做改革或调整,在温州发生的问题也会在其他地方发生。

马津龙也强调,不能因为爆发了危机就否定民间借贷本身。在他看来,就温州全市千余亿元民间借贷的平均利率来说,温州民间借贷并不存在普遍的“高利贷”现象。根据央行温州支行或温州银监局多年来一月一度的抽样调查,三四年前平均年化利率最低时不到10%,即使是2011年时的最高纪录,平均年化利率也没有高于25%——没有超出央行基准利率的4倍,也不到温州一些国有银行最高上浮利率的2倍。

“就存贷利差来说,国有银行垄断造成的极低存款利率基础上的较高贷款利率,才是真正意义的高利贷。”马津龙对记者说。

行政措施治标不治本

2011年危机的爆发,让本来较为良好的温州民间信用遭受了沉重打击。当民间借贷市场日渐萎缩,民间的信用出现崩塌时,政府开始出手。

类似信泰集团老板出逃的问题,温州市政府首先出面,派出工作组进驻,协助处理资产,收回账款以稳定局面。当年10月7日,胡福林回到上海,着手和相关部门协商解决方案。政府则牵头组织温州多家眼镜企业,联合收购信泰集团,进行资产兼并重组。

此后,胡福林获得了首笔规模注资。2012年10月,信泰光学和温商联合投资中心签署合作协议书,由温商联合投资中心为信泰皮革鞋料市场注资5亿元运营资金,前者由此获得信泰皮革鞋料市场51%的股份。

“对于那些标志性的企业、典型的案例,政府希望挽救,不让最坏的情况发生,以免引发更严重的连锁反应。”马津龙对这些措施评价说:“比如信泰在眼镜行业具有相当的知名度,对于这家企业没有采取清算的方法,而是债券打折扣等等,帮助其渡过难关。对于知名度很高的企业,政府就会很容易把它保下来,让它不易破产、倒闭。当然,资产兼并重组过程中,债权人的利益受到了损害。”

在马津龙看来,当地政府对于发生问题企业的行政干预,属于紧急情况下的一种“治标”方式,而要长期性根本解决困境,还要期待更多政策和体制上的突破和改变。

“实际上,几乎每个温州的银行或支行都或多或少、变相涉及民间借贷。但政府的板子并没有打在银行身上。”在采访中,有多位企业家向《中国经济周刊》如是表述。

所谓“正门开得不大,那旁门就要开”,这也正是温州民间借贷长期存在的理由——民间借贷之所以阻挡不住,就是因为民营企业有需求,而金融机构又不能满足。在这些呼声下,温州金融改革被提上日程。2012年3月,温州成为国务院批准的第一个金融综合改革试点城市。

但是,因为长期以来的改革欠账,对于温州民营经济来说,不能期待一次地区性的金融改革就能够解决所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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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改”在争议中前行

“金融体系就像血液,就像人体需要血液才能流通一样。”温州市金融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总经理岑利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采访时这样总结金融对于实体经济的作用。

他认为,温州“金改”的目的是希望建立五大体系:一是建立健全服务小微企业的金融组织体系;二是大力促进民间金融的阳光化和规范化;三是加强金融产品和服务创新;四是培育和发展地方资本市场;五是强化地方金融监管体系建设和风险防范。

据了解,温州“金改”以来,企业在直接融资方面已有明显效果。

按照温州市金融改革办公室提供的数据,在直接融资方面,温州市2013年新增直接融资规模153亿元,同比增长59.4%,再创历史新高。在推动企业股改方面,过去的34年间,温州仅有股份有限公司123家,而2013年共完成股改企业133家,其中有限转股份106家,完成区域性股权交易平台挂牌28家。

但从媒体对温州企业家的采访来看,与数据反映的情况有所差异。

温州“金改”以来,在各项改革政策没有完全落地,很多改革措施还在酝酿之中的情况下,温州的融资环境正在出现两极分化的现象。一方面,原本就信用较好、生产经营状况较好的企业,融资环境更好了,无论是直接融资还是间接融资的条件也更好了;另一方面,其他企业的融资环境更加恶化了,融资的难度也更大了。特别是中小企业,仍然只能借助于地下金融组织。

《中国经济周刊》调查发现,温州的GDP大概3000余亿元,但是温州的信贷总量高达6500余亿元。温州民间金融的特点是直接融资的比例非常低,以间接融资、短期融资为主,实际上无形中增加了小微企业的融资成本,也给了一些机构追求短期、高利的机会。这一现状并没有因为温州“金改”而有实质性的改观。

2012年9月,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副院长朱宁在温州的一次演讲中,对温州“金改”所做的成绩用了“喜忧参半”到“喜中带忧”来形容。他建议温州“金改”必须要平衡金融和实业的关系,民营经济或民间金融机构必须要创新,但不能脱离实体经济。

采访中,温州本地人士亦呼吁温州“金改”下一步要着力解决对上市企业的培育。同时,设立一些市场机构,把非上市企业的股权也纳进来,使民间的实体产权,包括股权能够和民间资本进行对接,融通民间资金的一些需求,解决两难的对接问题。

事实上,温州寄予厚望的一些改革措施至今尚未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2012年底,温州官方曾表示,“金改”的9个月来,由29个单位牵头,78项改革内容正逐步推进,80%的项目已经启动。譬如,苍南县联信小额贷款公司转苍南联信村镇银行项目,均瑶集团发起信托公司项目,森马集团发起融资性租赁公司项目,民企发起设立保险公司项目、民营企业发起、银行参股设立的村镇银行项目等等。《中国经济周刊》调查发现,上述项目如今依然处于“积极筹备”阶段……

不过,在法制建设方面,温州“金改”已有重大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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